民國二十六年,春夜,寒意刺骨。
百樂門大劇院如同一頭負傷的巨獸,匍匐在漆黑的天幕下,
昔日流光溢彩的霓虹招牌早已熄滅,隻剩下幾扇零星的窗戶透出慘淡而搖曳的燈火,如同垂死掙紮的脈搏。
巡捕房的明崗暗哨已悄然撤去大半,隻留下兩道孤獨的身影,
隱匿在劇院對麵一條狹窄、堆滿廢棄布景和道具的巷道陰影裡,如同蟄伏的獵豹,與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
韓笑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磚牆,淺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鷹隼般銳利的光芒,
一瞬不瞬地盯視著劇院那扇通往後台卸貨區的、不起眼的側門。
他身上那件深色的風雨衣,沾染了夜露和灰塵,更添幾分冷硬。
林一緊挨著他站立,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同樣凝重而專注,
手中緊握著一個改裝過的、帶有信號接收天線的便攜式監聽設備,
耳機緊貼耳朵,捕捉著從劇院內部傳來的、極其微弱的動靜。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重得如同鉛塊。
“老薑那邊有消息嗎?”韓笑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隻是氣流摩擦的聲音。
林一微微搖頭,手指在設備旋鈕上輕輕調整:
“…白鴿按計劃,半小時前已經進入後台道具倉庫清點遺物…信號穩定…暫無異常。”
他頓了頓,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但這安靜…太不正常了。”
韓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蛇,總要出洞的。”
他抬起手腕,就著遠處街燈微弱的光,看了一眼腕表——指針悄然滑過晚上十一點。
這是他們精心計算的時間:劇團明日即將正式解散,人員星散,
這是凶手清除最後一個潛在威脅的…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
他們的計劃,是一場危險的引蛇出洞。故意放出風聲,
稱因主要嫌疑人趙千手“自殺”,案件即將了結,
巡捕房力量撤走大半,隻留少量人員次日進行最後交接。
同時,暗中安排受到保護的白鴿,以“整理師父遺物”為名,
獨自進入那個存放著最初那口破裂水箱及其他關鍵道具的、位置偏僻的後台倉庫。
倉庫內部,已被秘密安裝了數個微型監聽設備。
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但韓笑斷定,對於那個已經雙手沾滿鮮血、
急於抹平一切痕跡的幕後黑手而言,這個陷阱的誘惑力…無法抗拒。
突然!
林一身體猛地繃直!耳機裡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辨的——
金屬門軸轉動時發出的、缺乏潤滑的“吱呀”聲!來自倉庫那扇厚重的鐵門!
“有動靜!”林一急促低語,
“…門開了…有人進去…腳步很輕…但在靠近白鴿的位置!”
韓笑眼中精光暴漲!“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