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把協議簽完,筆尖落下的最後一劃在紙麵劃出輕微的毛邊。她沒看周硯秋的反應,直接合上文件夾,起身往外走。走廊燈光白得發冷,映得她耳釘邊緣泛著啞光,像被擦去指紋的金屬片。
手機在兜裡震了一下。
她拿出來,鎖屏界麵跳出一條推送——陳薇薇剛剛發布新視頻。標題很短:“如果我不是我。”
點開,畫麵裡的陳薇薇沒穿當季新款,也沒畫煙熏妝。她坐在鏡頭前,頭發鬆鬆紮著,臉上幾乎沒打光。背景是間老式出租屋,牆皮有些剝落,窗簾半拉著,透進一點黃昏的餘溫。
“有時候我也會想,”她望著鏡頭,聲音比平時低,“如果我不是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
停頓三秒,她沒比槍,也沒笑。視頻結束。
林清歌盯著屏幕看了幾秒,手指滑動,撥出電話。
“在哪兒?”她問。
“老城區,轉角那家咖啡館,你還記得嗎?玻璃門上有隻貓爪印。”
“等我。”
半小時後,林清歌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門。陳薇薇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一杯冷掉的美式,杯沿留著淡淡的口紅印。她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米白色衛衣,袖口遮住了大半手指。
林清歌坐下,沒說話,隻是把包放在一旁,從裡麵抽出一個筆記本。
“你那條視頻,”她開口,“不是為了漲粉吧?”
陳薇薇低頭攪了攪咖啡,指尖微微發白:“不是。就是……突然想說點真的。”
“真的?”林清歌挑眉,“你上次說‘真實’,是在直播裡賣三無麵膜。”
陳薇薇笑了下,沒反駁:“我知道我以前什麼樣。可最近接的幾個廣告,拍完我都覺得惡心。笑得臉僵,話術背了二十遍,最後播出來連我自己都不認識。”
她抬眼:“上個月我去試了個群演,就站走廊裡三秒鐘。可那天我特彆認真地準備了——查了角色背景,寫了小傳,連走路姿勢都練了。”
“然後呢?”
“導演沒喊卡的時候,我居然忘了看鏡頭。”她聲音輕下來,“那一刻,我不是在演,是……被角色填滿了。”
林清歌沒接話,隻是翻開筆記本,翻到一頁寫著“聲音明信片·協作版”的紙頁。
“你幫我錄過旁白實驗。”她說,“現在換我幫你。”
陳薇薇愣住:“幫我?幫什麼?”
“下周有個青年短片試鏡會,開放報名。”林清歌看著她,“不為結果,隻為試試看——你能演,我能唱,我們還能一起。”
空氣靜了一瞬。
“你認真的?”陳薇薇聲音有點抖,“我不是什麼專業演員,連台詞都容易忘。上次試鏡,我連‘你好’都說不利索。”
“我第一次錄音,手抖得話筒都拿不穩。”林清歌合上本子,“可隻要開頭是真的,就不怕路遠。”
陳薇薇低頭,右手無意識地摳著指甲邊緣,動作頓了頓,又停下。
“我怕……”她終於開口,“怕我又搞砸了。怕你本來就不該信我,結果因為我,連你也被人說‘看走眼’。”
林清歌沒說話,抬手摘下右耳的音符耳釘,輕輕放在桌上。
“我錄《主權》的時候,也怕過被人剪掉呼吸聲。”她說,“可隻要我自己知道那一刻是真的,彆人怎麼剪,都剪不掉那個‘真’。”
陳薇薇盯著那枚耳釘,像是在看某種信物。
“我想演一個不用撒謊的人。”她忽然說,聲音很輕,卻很穩,“不是為了紅,不是為了錢。就是想試試,能不能用另一個身份,活一次。”
林清歌點頭:“那就試。”
“可我什麼都不會。”陳薇薇苦笑,“連最基本的表演課都沒上過。”
“我可以陪你練。”林清歌翻開筆記本另一頁,“我寫過小說,對人物情緒有拆解習慣。你試戲,我聽,給你反饋。不包裝,不美化,隻說真實感受。”
“那你不是又要幫我寫東西了?”陳薇薇抬眼,“我不想再靠你的作品活著。”
“這不是幫你寫,是協作。”林清歌指著本子上的標題,“‘夢想協作計劃’。你出演技,我出創作,彼此托底,但不替代。”
陳薇薇沉默了幾秒,忽然笑了。
她抬起左手,指尖在桌麵上比了個槍形——那是她每個視頻結尾的標誌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