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指尖還在拉鏈上輕輕滑動,像在數拍子。林清歌把手機塞進衛衣口袋,抬腳走進地鐵站。風從背後追上來,吹得帽子晃了晃,她沒回頭。
三個小時後,她站在《聲波現場》後台,耳機裡傳來導播倒計時:“十五分鐘準備,一號選手林清歌,候場。”
工作人員遞來耳返,她接過去試了試,音質發悶,像是被壓過一遍。技術台那邊正吵成一團,有人說新換的調音台和預載音軌不兼容,有人在吼“這根本不是我們負責的係統”。林清歌沒說話,隻把耳釘轉了半圈,指尖觸到那道裂痕,涼的。
她打開雲盤,點開《回聲練習》。孩子的笑聲、風鈴、陳薇薇的獨白,一層層流進耳朵。這些聲音她已經聽過十七遍,閉著眼都能拆解出每一軌的節奏偏移。可現在聽,它們不再是數據,是呼吸,是心跳,是昨夜錄音室裡那盞沒關的燈。
“林小姐!”場務跑過來,“節目組剛通知,伴奏不能用了,係統同步失敗,修不了。”
她點頭,摘下耳機。
“要不要換歌?導演建議您唱《夏日祭》,無伴奏也能撐住。”
“不換。”她說,“就唱《螢火蟲之舞》。”
“可您連提詞器都沒有——”
“我不需要。”
她轉身走向舞台側邊,深吸一口氣,抬手把右耳耳釘摘了下來,放進外套內袋。金屬碰著布料,發出極輕的一聲“嗒”。
燈光暗下,前奏該響起的地方一片寂靜。
觀眾席傳來嗡嗡的議論聲。導播在耳返裡緊急溝通,聲音都變了調:“林清歌堅持取消伴奏……她說要清唱。”
沒人信。
直到她走上舞台中央,站定,低頭對著麥克風,聲音很輕,卻穿透全場:“今天,我們聽點真實的。”
全場靜了兩秒。
然後她開口,第一句沒有旋律,隻有氣聲:“小時候,我總以為,唱得好,就能留下媽媽。”
台下有人“啊”了一聲,鏡頭迅速切到觀眾席——陳薇薇坐在第三排,右手食指無意識地抵在唇邊,像要堵住什麼,又緩緩放下,指尖輕輕比了個槍,隨即收回,攥成了拳。
林清歌沒看台下。她閉著眼,腦子裡放的是《樣本01》裡那個穿紅裙小女孩的童謠。跑調,但敢唱。她把那段旋律哼出來,低八度,和自己的主歌錯開半拍,利用場館的混響,讓聲音自己撞出和聲。
第二段主歌,她突然蹲下,把麥克風貼近地麵。
“你們聽。”她說,“聽得到嗎?”
觀眾愣住。有人低頭看鞋,有人屏住呼吸。她沒動,等了幾秒,然後——腳步聲來了。前排有人挪動,後排有人咳嗽,還有手機震動的嗡鳴。她把麥克風貼著地板移動,像在采樣,又像在寫譜。
“咚、咚、噠——”她忽然開口,用聲音模仿節奏,“就是這個。”
她站起來,開始唱副歌。這一次,節奏不再是電子節拍,是現場的呼吸,是地板的震顫,是某個孩子忍不住笑出聲的瞬間。她把那段風鈴采樣哼出來,高音拉得極細,像要斷,卻沒斷。
鏡頭掃過控製台,技術員一臉震驚:“她在用觀眾的聲音做beat?這他媽是人乾的事?”
沒人剪輯,沒人乾預。直播信號原原本本傳了出去。
唱到最後一句,她突然停下,摘下衛衣帽子,發絲垂下來遮住半邊臉。她跪坐下去,一隻手撐地,另一隻手在空中緩緩劃動,像在指揮看不見的樂團。她的嘴沒動,可觀眾聽到了——那段小女孩的童謠,正從她的呼吸裡漏出來,輕輕疊在尾音上。
全場靜默三秒。
然後掌聲炸開。
導播手抖著切鏡頭,社交媒體瞬間爆了。
陳薇薇沒鼓掌。她盯著屏幕,手指死死掐著膝蓋,直到指尖發白。她打開手機,點開直播回放,截了一段十五秒的豎屏視頻:林清歌跪在地板上,發絲垂落,手指在空中劃出看不見的軌道,像在指揮一場隻有她能聽見的交響。
她上傳,配文:“她不是在唱歌。她是在把心跳編成曲。”
十分鐘後,林清歌地板錄音衝上熱搜第一。
評論炸了。
“她用地板當鼓組??”
“我坐在第十二排,她真的在錄我們的聲音!”
“這哪是演出,這是現場寫歌!”
“《螢火蟲之舞》原版我聽了三百遍,今天才知道它本該長這樣。”
節目組慌了。剪輯間裡,導演盯著監視器,咬牙:“把那段故障剪掉,發通稿說是設備問題,彆讓她顯得像英雄。”
可晚了。
網友已經拚出了完整多機位視頻。有人做了音軌分析,發現她清唱的每一個音都精準對上了現場環境節奏。有人扒出她蹲下時麥克風拾取的頻段,正是觀眾席腳步聲的主頻。
“這不是故障。”一條熱評說,“這是她早就準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