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十七分,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跳成418,林清歌把最後一行基金章程敲完,順手將文檔重命名為“螢火計劃v1.0”。她沒保存在雲端,而是拖進一個貼著透明膠布的舊u盤——那u盤是去年錄音室漏水時搶救出來的,接口有點氧化,插上去總要歪著角度晃兩下才能識彆。
發布會定在六小時後,直播鏈接已經發出去了,標題就一行字:“有些歌,不該隻有一個人唱。”
她起身去廚房燒水,路過書桌時瞥見筆記本攤開的那頁。墨跡確實暈開了,像一滴沒擦乾淨的雨。她沒多看,拎起水壺的時候,右耳耳釘輕輕磕在櫃門上,發出極短的一聲“叮”。
水開之前她回到電腦前,把發布會封麵圖上傳。背景是手寫的那句話:“基金不是投資,是回聲。”紙麵有褶皺,像是被誰攥過又展開。她關掉所有數據看板,連後台流量預估都屏蔽了,隻留一台老式錄音機擺在桌角,插著麥克風,準備做本地存檔。
六點整,直播間開啟。
畫麵很樸素,白牆,木桌,她穿著那件洗得發灰的深棕衛衣,頭發隨便紮著。沒有片頭動畫,沒有讚助商標,開場第一句是:“我不是來募捐的。我是來還債的。”
彈幕一開始很安靜,像一群不敢出聲的孩子。
她繼續說:“三年前,有人偷走我的歌,也有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這個基金不篩學曆、不看背景,隻收一種人——那些被說‘你不行’卻還想著再唱一遍的。”
說到這兒,她點了下鼠標,屏幕切換。不是ppt,是一段錄音室監控視頻。
三個少年圍在麥克風前,其中一個男孩正低頭調試耳機,手指在節拍器上反複按停又重啟。另一個女孩站在一旁,咬著嘴唇,遲遲沒進錄音間。第三人是個戴眼鏡的女生,正拿著平板在寫什麼。
“他們是我第一批資助對象。”林清歌的聲音平得像在讀說明書,“設備、錄音、混音,全由基金承擔。但有個條件——必須原創。”
彈幕開始滾動。
【?所以不教唱歌隻給錢?】
【樓上傻嗎,原創才是最難的】
【那個男孩是不是聽不見節奏啊,他一直在搖頭】
林清歌沒回應,隻是把畫麵切到錄音室內部。
她蹲在玻璃牆外,手裡沒拿節拍器,而是用掌根一下下拍在地麵,節奏歪歪扭扭,像心跳不齊的病人。聽障男孩抬起頭,盯著她的手,然後慢慢抬起自己的腳,跟著踩下去。
“節拍不在機器裡。”她說,“在你心跳漏拍的那一下。”
男孩試了三次,第四次終於踩準了進拍點。他抬頭看她,眼睛亮了一下。
鏡頭切到女孩那邊。她站在麥克風前,唱了半句就停下,重來,又停。耳機摘了戴,戴了摘。
林清歌走過去,從右耳摘下音符耳釘,輕輕放進她手心。
“這不是裝飾。”她說,“是提醒——每個走音的瞬間,都是你在重新定義旋律。”
女孩攥緊耳釘,深呼吸,再開麥。
這一次,她唱完了整段副歌。聲音不大,但沒斷。
直播間的彈幕突然炸了。
【我哭了】
【她把耳釘給出去了!!】
【這哪是基金,這是傳火炬吧】
林清歌沒看評論,隻是把鏡頭切回自己。
“他們寫了首歌,叫《光斑》。意思是,再小的亮,也算光。”
她點了播放。
前奏是手搖風鈴,混著鉛筆在紙上劃動的沙沙聲。主歌由那個聽障男孩唱,咬字有點模糊,但節奏穩得驚人。副歌換成女孩,聲音從顫抖到放開,最後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我不是瑕疵,是未完成的光。”
歌停了三秒,直播間沒人說話。
然後,一條係統提示突然彈在她私人後台:【“螢火計劃”官網收到匿名捐贈,金額:9999元,附言:空,時間:2117】
她瞳孔縮了一下。
2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