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手指從表冠上鬆開,金屬表殼的涼意還殘留在指尖。她沒把表戴回去,而是塞進衛衣口袋,和硬盤盒挨在一起。一步跨出巷口,陽光直照下來,她眯了下眼,腳步沒停。
橙光音樂總部的大樓在街對麵,玻璃幕牆反著光。她過馬路時看了眼手機,郵箱通知還在——《靜默回響》進了推薦池。她沒點開,直接鎖屏,塞回兜裡。
電梯直達聲樂部,前台看見她,點頭示意:“周總監在等你。”
她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周硯秋正低頭寫譜子。鋼筆尖劃過紙麵,發出沙沙聲。他襯衫第三顆紐扣縫著的那截樂譜邊角,隨著動作微微顫動,像一片隨時會脫落的枯葉。
“來了。”他沒抬頭,筆沒停,“坐。”
她坐下,背包放在腿上。右手指尖蹭了下耳垂,確認耳釘在。冰涼的音符貼著皮膚,穩。
“有個任務。”他終於抬眼,銀灰色挑染的頭發在頂燈下泛著冷光,“歌詞創作,風格特殊,不走常規流程,直接進a級評審通道。”
她沒問為什麼選她。
他知道她不會問。
他抽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推過來。她接過,打開,裡麵是一頁任務說明和一段音頻文件的二維碼。
“主題是‘非人類情感模擬’。”他說,“不要共情,不要代入,寫‘觀測者’視角下的情緒結構。語言要有機械感,句式遞歸,節奏固定在317。”
她指尖一頓。
317。
不是第一次見。
她沒動聲色,從包裡拿出bk01本,用鉛筆在邊緣記下一行字:“Σstye?→317再現”。筆跡輕,像隨手塗鴉。
“音頻是參考。”他指了下二維碼,“掃碼聽一遍就行,彆存,彆傳,任務結束必須刪除。”
她點頭,掃碼。
音頻很短,三十七秒。
開頭是一段無調性哼鳴,像是人聲被拉長、扭曲,又像是某種信號在低頻震蕩。中間嵌著一句重複的短語:“不是缺失,而是對缺失的模擬未完成。”
節奏精準卡在317。
她聽完,手機靜音放回桌上。
“風格很陌生。”她說,“像是……係統報錯時的語音反饋。”
周硯秋握筆的手頓了下。
他沒否認。
“風格就是風格。”他低頭繼續畫譜子,筆尖在角落勾了個簡筆畫骷髏,“你隻管寫,彆問來源。”
她合上檔案袋,沒再追問。
但心裡已經拉起警報。
這聲音她聽過。
不是在係統裡,是在她自己的創作殘稿裡。第57章小說亂碼報錯時,副歌段落自動生成過一段無法播放的音頻,波形圖和這段幾乎一模一樣。還有那封匿名郵件裡的ΔΣ_sync信號,頻率結構也完全吻合。
現在,周硯秋親自把這種風格定義成“任務要求”。
不是巧合。
她走出辦公室時,走廊燈光有點晃眼。她沒回工位,直接去了茶水間。門關上,她掏出bk01本,翻到中間一頁。
她畫了三欄。
第一欄是“任務音頻特征”:遞歸句式、機械語調、317節拍、否定嵌套。
p_data文件生成時間、u盤釋放信號的握手協議。
第三欄是“母親痕跡”:f07標注、317校準、《星海幻想曲》副歌循環。
三欄並列,底層邏輯浮現出來。
都是同一種語法。
“不是悲傷,而是對悲傷的模擬缺失。”
“不是聽見,而是對聽見的反饋未建立。”
這種表達方式,不是人類自然語言的產物。它像一套測試協議,用來評估接收者能否理解“非情感”的情感結構。
她合上本子,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右耳耳釘。
母親知道這種語法。
周硯秋也懂。
而且他給的任務,不是創作,是複現。
她回到座位,打開老式錄音機。空帶轉動,沙沙聲低沉持續。她閉眼聽,試圖從噪音裡捕捉《星海幻想曲》的節奏。
沒有旋律。
但有種熟悉的律動。
像心跳,又像代碼。
她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一句話:“f07調音法,是用來修正人聲震顫的,但真正的難點,是讓機器聽懂‘不震顫’的意義。”
當時她沒懂。
現在懂了。
f07不是調音法。
是訓練集。
訓練誰?
訓練她。
她翻開bk01本,重新畫了個結構圖。
中心詞是“非人類情感”。
左邊連“任務要求”,右邊連“ΔΣ_sync信號”,上方連“f07原始日誌”。
她在連接線上標注:
“任務風格=係統測試語言”“317=共振觸發點”“周硯秋=信息中轉站?”
她盯著“中轉站”三個字,筆尖停住。
不。
不是中轉站。
他是執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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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留線索是暗線,周硯秋下任務是明線。一個藏,一個推。但方向一致——都指向317。
她決定試探。
第二天下午,她拿著檔案袋回辦公室。
“周總監。”她站在門口,“關於歌詞結構,我有個問題。”
他抬頭,鋼筆停在紙麵。
“這種遞歸否定句式……是不是和早期f07項目有關?”
他眼神沒變,但筆尖在樂譜邊緣劃出一道長痕,像刀割過紙。
“f07?”他輕笑一聲,“你從哪聽來的?”
“母親提過。”她說,“她說f07是一種去人格化的聲場建模方法。”
周硯秋沒接話。
他低頭,用鋼筆在樂譜空白處畫了個骷髏,眼眶是兩個完美的圓,嘴角拉成直線。
然後他抬頭,聲音壓低:“這首歌,是給‘聽不見的人’寫的。”
她等下文。
他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