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把保溫杯塞進衛衣口袋時,金屬書簽碰著杯壁發出一聲輕響。江離正蹲在排水溝邊拆電池,聽見動靜立刻抬頭:“三分鐘。”
林清歌沒應,隻把中繼器往懷裡按了按。那東西還貼著她頸側,溫熱的,像塊活物。她右臂的血已經浸透袖口,一走路就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留下斷斷續續的紅點。
江離拔掉最後一根線,信號乾擾器熄了燈。他站起身,把中繼器的信號轉接進路邊一輛共享單車的智能鎖。屏幕閃了兩下,變成普通騎行數據。
“走。”他說。
林清歌邁步,腳下一滑,差點跪倒。江離一把拽住她胳膊,沒多問,兩人貼著牆根往工業區深處走。頭頂的雲壓得很低,風裡帶著鐵鏽味。
第一道防線是廢棄變電站,圍欄倒了一半,裡麵電線垂下來,像死蛇。地麵鋪著碎石,踩上去會發出細微的“哢”聲。
“彆碰金屬。”江離低聲說,“地上有感應裝置。”
林清歌點頭,視線掃過變壓器。嗡鳴聲一陣一陣的,頻率很穩。她忽然停住,耳朵動了動。
“怎麼?”江離問。
“節奏。”她聲音啞,“和《星海幻想曲》副歌……差半拍。”
江離皺眉:“你還能聽出這個?”
林清歌沒答。她右耳的音符耳釘開始發燙,貼著皮膚像烙鐵。她抬手一摸,指尖沾了層薄汗,混著血。
她摘下耳釘,咬破指尖,血滴在金屬表麵。然後蹲下,把耳釘插進兩根裸露的電線之間。
電流竄上來時她沒躲。疼,但腦子反而清醒了。她開始哼,聲音極輕,卡在第七小節的休止拍上。
變壓器的嗡鳴變了調。
地麵感應器的紅燈閃了兩下,熄了。
“走。”她吐出一口氣,站起來。
江離盯著她:“你拿自己當導體?”
“血導電。”她往前邁步,“三步一停,跟著我。”
兩人踩著節拍前進。每走三步就頓一下,模擬風刮碎石的震動。穿過變電站時,林清歌的右臂一直在抖,但她沒停。
出了圍欄,前方是塌陷區。原本的廠房塌了大半,地麵裂開,露出底下錯亂的管道。風從裂縫裡往上吹,帶著腐土味。
江離剛要說話,頭頂雲層突然裂開一道縫。
黑色飛行器從高空俯衝而下,機身沒標牌,螺旋槳邊緣泛著冷光。駕駛座上的人影抬手,一枚圓柱形裝置被拋出,在空中旋轉兩圈,砸進地麵。
聲波炸彈。
衝擊波炸開的瞬間,林清歌被掀翻。她本能地蜷身,把稿本護在胸口。後背撞上鋼筋,疼得眼前發黑。
飛行器懸停在半空,艙門打開。
程雪坐在裡麵,八音盒擺在膝上。蓋子掀開,鳶尾花標本一片片飄出來,被風吹散。
她沒看江離,隻盯著林清歌。
“你知道媽媽最後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嗎?”她開口,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是他們切開她左臂的時候。她說,‘彆讓清歌看見’。”
林清歌沒動。
“你寫歌,寫小說,以為是在紀念她?”程雪笑了下,酒窩很深,眼睛卻冷,“你隻是在重複她的痛苦。”
林清歌閉上眼。
她沒聽程雪說話,隻在心裡默念《媽媽的藍玫瑰》。一遍,兩遍,呼吸慢慢穩下來。
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和飛行器引擎的震動頻率重疊了。
共振。
她睜開眼,抬頭看那架飛行器。引擎每轉七圈,會有一次微小的抖動——和她心跳的第七拍同步。
她慢慢爬起來,扯下衛衣的抽繩,纏住一根半塌的水泥柱。然後蕩身,腳蹬牆麵,整個人甩出去,撞向另一根殘柱。
撞擊聲響起時,頻率剛好卡在第七拍。
地麵顫了顫。
飛行器猛地一晃,警報聲響起。程雪臉色變了,手按在操控杆上。
林清歌沒停。她一次又一次擺蕩,每次撞擊都卡在第七拍。第三次時,頭頂的裂縫突然崩開更大,碎石砸落,逼得飛行器不得不拉升。
她趁機翻出塌陷區,滾到江離身邊。
“還能走?”江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