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趴在地上,耳朵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往腦子裡紮。她動了動手,指尖碰到一塊溫熱的石頭,表麵還帶著灰燼的顆粒感。她撐了一下,胳膊發軟,試了兩次才勉強跪起來。
江離正從煙塵裡爬向陸深,左臂吊在脖子上,動作僵硬得像台卡頓的老式機器人。他把人翻過來檢查呼吸時,手指抖得厲害,但還是穩住了。
“他還活著。”他說,聲音沙得像磨砂紙擦過鐵皮。
林清歌沒應聲,隻是慢慢挪到陸深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頸側。脈搏很弱,但確實還在跳。她低頭看他蒼白的臉,睫毛微微顫了一下,像是夢到了什麼。
遠處傳來幾聲悶響,基地的方向已經塌成一片廢墟,黑煙卷著火星往上衝,火光映在他們臉上,一閃一暗。
江離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想給陸深做簡易包紮,可手剛碰到他手臂就停住了。“這傷……不是外傷。”他說,“像是從裡麵燒出來的。”
林清歌點頭,指腹輕輕擦過陸深手腕內側那道泛著微藍的痕跡,“係統殘留反應,還沒完全斷開。”
她抬頭看了眼天。
灰藍色的夜幕正在褪去,東邊雲層裂開一道口子,透出淡淡的金光。她盯著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點酸脹。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日出。
不是實驗室裡模擬的光照程序,也不是全息投影裡的動態背景。是真實的、帶著涼意的晨風,吹在臉上,混著焦土和雨後泥土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總在清晨拉開窗簾,一邊哼歌一邊把她從被窩裡拽出來。“太陽都曬屁股啦!”那時候她嫌煩,現在卻覺得那聲音比任何樂章都好聽。
江離靠著塊大石頭坐下,喘了口氣,“我們現在在哪?”
“基地外圍。”林清歌環顧四周,荒地蔓延到視線儘頭,零星散落著斷裂的金屬支架和燒焦的線纜,“地圖上應該叫‘七號隔離帶’,以前是生態恢複試驗區。”
“沒人管的地方。”江離扯了扯嘴角,“倒是適合躲一陣。”
林清歌沒說話,低頭看自己的右手。傷口還在滲血,但流速慢了下來。她用牙齒咬住袖子邊緣,一點點撕成長條,然後纏在掌心。
“你彆亂動。”江離伸手按住她手腕,“剛才撞屏障的時候,你右臂神經接口都裂了,再用力會二次損傷。”
“我知道。”她把最後一圈布條打結,“但現在沒時間等恢複艙。”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陸深躺在中間,呼吸漸漸平穩了些,胸口起伏有了節奏。
江離忽然問:“我們……真的逃出來了?”
林清歌望向那片廢墟,“殼炸了,根不一定死。”她頓了頓,“可至少,我們現在能抬頭看天了。”
這句話落下,空氣好像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她眼前浮現出一頁泛黃的紙張,虛影懸浮在半空——是樂譜的一部分,筆跡熟悉得讓她心頭一緊。
父親的手寫體。
音符排列得很奇怪,不像任何已知曲目,但旋律線條有種詭異的流暢感。末尾一行小字浮現:給清歌的下一步。
她眨了眨眼,試圖移開視線,可那頁樂譜紋絲不動。
“你看得到嗎?”她問江離。
“什麼?”
“沒什麼。”她伸手觸碰虛影,指尖穿過紙麵,光點如細沙般滑落,順著眉心流入腦海。
一瞬間,耳邊響起一段極輕的鋼琴前奏,隻有三個音符,卻讓她渾身一震。
那是她五歲時,父親教她的第一組音階。
記憶翻湧上來——老式公寓的木地板,陽光斜照進客廳,爸爸坐在琴凳上笑著拍她的手背:“清歌,再來一遍。”
她猛地閉眼,再睜開時,樂譜已經消失。
但那種感覺還在,像是有人在她腦子裡埋了顆種子,剛剛開始發芽。
江離察覺到她異樣,“怎麼了?”
“係統升級了。”她說,“自動觸發的,沒經過我同意。”
“這種時候還能升級?”江離皺眉,“不怕又是陷阱?”
“不像。”她搖頭,“這次沒有警告提示,也沒有權限請求。它就是……直接出現了。”
她抬手摸了摸左耳,那裡空蕩蕩的。耳釘丟了,連帶著最後一絲與程雪數據連接的感應也斷了。
但她記得那個聲音。
在屏障碎裂前,程雪說:“這次……我不是影子。”
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