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背靠著冰冷的合金牆,緩緩滑坐在地。暗門徹底閉合後,房間陷入半明半暗,隻有中央芯片斷續閃爍的藍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她沒急著動。
剛才那一場對峙耗儘了所有偽裝的平靜,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喘息的時候。程雪走了,可監控還在。空氣裡那股低頻震動仍未散去,像是某種無形的眼睛,正一寸寸掃過這個空間。
她抬手摸向鞋墊內側,指尖觸到一塊微凸的硬物——那是從機械臂上拆下的接口模塊。她小心地將它摳出來,握在掌心,借著微弱光線翻轉查看。表麵有一層薄薄的氧化膜,她用指甲輕輕刮開,底下露出一行蝕刻小字:v7nc。
這編號格式她見過,在橙光音樂後台的日誌文件裡。是內部數據中轉站的設備代號,通常用於跨部門臨時傳輸高敏感內容。而目前擁有權限調用這類設備的,除了係統管理員,就隻有……她和陳薇薇共用的那個協作賬戶。
記憶猛地被撕開一道口子。
《渡我》初稿完成那天,她讓陳薇薇幫忙校對錯彆字。對方接過平板時笑得燦爛:“你寫的每一個字我都珍惜。”可就在那晚,小說片段出現在一個匿名論壇,標題寫著“天才少女的靈感來源竟是童年創傷?”點擊量瞬間破十萬。
還有上周,她拍了張樂譜殘頁的照片上傳雲盤備份。陳薇薇正好來探班,說想看看新歌進度。“順便幫你存個本地副本,以防萬一。”手機在她手裡待了不到三分鐘。
時間、路徑、權限,全都對上了。
林清歌閉了閉眼,把模塊攥得更緊。不是憤怒,也不是傷心,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原來從很久以前開始,她的創作、她的痛苦、她的存在本身,就成了彆人向上爬的墊腳石。
她掏出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聲音極輕,幾乎貼耳才能聽見。先是她和程雪的對話,接著是一段持續的電流雜音,頻率很穩,但帶著輕微的波紋跳動。這種信號特征她不陌生,是遠程監聽回傳時才會產生的背景流。而能觸發這種協議的軟件,全公司隻有一款舊版協作工具還在用,且必須手動開啟後台同步。
她和陳薇薇是僅有的兩個用戶。
林清歌迅速打開手機,在共用文檔裡敲下一條信息:“已找到主控台密碼,速來b區暗門彙合。”發送前,她特意加了個表情包——一隻眨眼的小貓,是她們之間常用的暗號。
消息同步出去的瞬間,她關掉屏幕,把手機塞進外套夾層。然後蹲下身,將控製台底部一塊鬆動的麵板徹底掀開,露出幾根裸露的數據線。她從中抽出一根紅色細線,用牙齒咬斷絕緣層,再把自己的發圈纏上去做了個簡易接頭。
這是陸深教她的土辦法,能在短距離內製造局部電磁乾擾。隻要有人靠近特定區域,信號就會紊亂,攝像頭短暫失靈。
做完這些,她繞到另一側通道口,故意踩出幾串清晰的腳步聲,還留下一枚耳機作為誘餌。隨後原路折返,蜷身藏進八音盒掉落的位置——那裡有道狹窄的設備縫隙,剛好能遮住身形。
房間裡安靜得隻剩下芯片的嗡鳴。
二十分鐘過去,通風口傳來一絲異樣。不是腳步,而是布料摩擦金屬格柵的聲音。緊接著,兩道黑影從上方落下,動作精準地撲向b區通道口。他們戴著麵具,手持電擊棒,目標明確,直奔她留下的“痕跡”。
可當其中一人舉起掃描儀時,屏幕卻一片雪花。
乾擾生效了。
兩人低聲交流了幾句,語氣焦躁,顯然沒料到目標會設局。很快,他們撤離,消失在通風道深處。
林清歌仍沒動。
她知道,真正的獵物還沒來。
果然,不到十分鐘,門口傳來輕微的推門聲。這次沒有黑衣人,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進來——陳薇薇。
她穿著那件總愛穿的大半號連衣裙,妝容精致,眼神卻透著緊張。進門後第一件事不是喊她名字,而是快步走向八音盒掉落處,彎腰撿起盒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盒蓋上的鳶尾花紋。
“彆怪我……”她低聲說著,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是你不肯讓我過好日子。”
林清歌緩緩走出陰影,聲音不高,卻像刀鋒劃過寂靜:“所以你把我的記憶片段賣給‘九歌’,就為了換一張入場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