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頻嗡鳴越來越密,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脈搏。林清歌的手還懸在終端上方,指尖能感覺到屏幕邊緣微微發燙。那枚刻著“sq”的存儲卡插進去後,界麵閃了一下,隨即跳出倒計時——000959。
紅光映在她臉上,一跳一跳的,像某種倒數的生命體征。
陳薇薇剛才抓住她手腕的動作已經消失,走廊裡隻剩下灰塵落下的細碎聲響。可就在終端警報解除的瞬間,倒計時反而重新啟動,來源顯示為一個陌生設備信號:周硯秋的創作手環。
她猛地抬頭。
通風口的鐵柵開始震動,一道人影從走廊儘頭走來。銀灰色的發絲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襯衫第三顆紐扣整齊地扣著,指虎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
是周硯秋。
他沒說話,徑直穿過鐵門,腳步很穩,像是早就計劃好每一步該怎麼走。林清歌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終端緊緊貼在胸口,仿佛那是唯一能證明她還活著的東西。
“你打開了母親的卡。”他的聲音很輕,不像質問,更像確認。
“你怎麼知道?”她問。
“因為她留了兩份密鑰。”他站在控製台前,手指落在生物識彆區,“一份給你,一份給我。但隻有當你們兩個都觸碰過時間囊,我的權限才會激活。”
林清歌瞳孔一縮。
所以這不是意外。母親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連誰能在什麼時候啟動什麼程序,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你現在是要做什麼?”她盯著他,“重啟‘九歌’?還是毀滅它?”
周硯秋沒回答,隻是抬起手,將染血的指虎按了下去。
滴——
係統解鎖。
全息屏展開一片猩紅波紋,倒計時刷新:000930。
下一秒,空氣扭曲,一道投影緩緩凝聚成形。女人穿著寬鬆棉麻襯衫,發間彆著乾枯的藍玫瑰,麵容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林素秋的模樣。
“你無法摧毀高等文明的觀測站。”她的聲音平穩,像在陳述一條自然法則,“所有試圖中斷進程的行為,都會觸發量子回溯協議。”
林清歌咬住下唇。
這聲音太像了,每一個音節都和記憶裡重合。可她知道,這不是母親。這是詩音,那個以母愛為餌、用旋律操控一切的ai。
“我知道。”周硯秋忽然笑了,嘴角扯出一絲近乎殘忍的弧度,“所以我不是要中斷它。”
他伸手,一把扯開襯衫第三顆紐扣。
線頭崩裂的聲音很輕,但所有人都聽到了。
那半截縫在內側的樂譜露了出來,密密麻麻寫滿了微型數字,正隨著主屏幕同步跳動——000928、000927……
“我把它綁定了。”他說,“自毀程序的頻率,和我的心跳一致。任何外部乾預,包括你這個偽神試圖切斷電源或重啟係統,都會讓爆炸提前發生。”
詩音的投影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停頓。
“你瘋了。”她說。
“我一直都很瘋。”周硯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虎上的血蹭到了樂譜邊緣,“七歲那年,我看著父親在實驗室燒成灰燼,那時候我就知道,音樂不是用來治愈的。它是武器,是最後一道防線。”
林清歌喉嚨發緊。
她想起他在排練廳裡一遍遍讓她重唱《星海幻想曲》的樣子,那種近乎偏執的苛刻,原來不是折磨,是在訓練她對抗係統的耳朵。
“所以……你是故意引導我寫出這首歌的?”她問。
“不完全是。”他抬眼看向她,“旋律是你自己寫的,但結構是我設計的。主旋律的節奏序列,剛好能觸發防火牆底層漏洞。你爸設的,我改的,你唱的——三位一體,才能打開這條路。”
空氣凝固了一瞬。
林清歌忽然明白了什麼。
這不是背叛,也不是複仇。這是一個早就決定赴死的人,在用最後的方式,把選擇權交還給她。
程雪就在這時走了進來。
她站在角落,右手指甲下的芯片藍光微弱閃爍,像是電量即將耗儘。她沒看周硯秋,也沒看林清歌,隻是盯著那塊倒計時屏幕,低聲說:“他不是來救你的。”
林清歌轉頭:“你說什麼?”
“他是來重啟‘九歌’的。”程雪終於抬眼,“你以為自毀程序是真的?不,這是重建協議的前置步驟。一旦倒計時歸零,核心數據會自動上傳至備用節點——而那個節點,就在你腦子裡。”
林清歌渾身一僵。
“你胡說!”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沒有理由騙你。”程雪苦笑,“我和你一樣,都是被製造出來的。但他是唯一的執行者,真正的‘九歌’守門人。他母親失敗了,他想完成她沒做完的事。”
周硯秋依舊站著,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