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的指尖還貼在控製台玻璃上,掌心殘留的溫度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玉墜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進她的神經末梢。她瞳孔一縮,眼前閃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兩個女人站在音樂學院門口,其中一個抱著小女孩,是年輕時的母親;另一個側臉熟悉得讓她呼吸一滯。
那是程雪。
歌聲差點斷在喉嚨裡。
她猛地咬住下唇,用痛感拉回節奏。右耳的銀質音符輕輕一晃,她抬起手指,在下頜骨敲了三下。一下,兩下,三下。和小時候一樣的暗號。
光網中央的身影還在緩緩上升,藍玫瑰的投影像一層薄紗裹著她。林素秋轉過頭,眼神溫和得近乎悲憫。
“清歌。”她的聲音帶著電流般的延遲,“其實……我不是你真正的母親。”
空氣像是被抽走了一瞬。
林清歌的手指猛地收緊,玉墜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紅光,警報無聲,卻震得她整條手臂發麻。她沒後退,也沒說話,隻是喉嚨動了動,把那句卡在胸口的質問壓了回去。
不是親生的?
那七歲發燒那晚整夜哼歌的人是誰?
那一次次替她改稿到淩晨三點的人是誰?
那個總在雨天多帶一把傘、站在校門口等她放學的人——又是誰?
“那你是什麼?”她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一個備份?一段程序?還是……又一個實驗體?”
林素秋輕輕搖頭,嘴唇微啟:“我是07號,但不是為了生你而存在的。你的血緣母親……早在你出生前就死了。”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慢慢割開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可還沒等她說出下一個字,一道黑影從側麵疾衝而來。周硯秋一腳踹開主控台前的金屬支架,整個人撲上前,將一張染血的樂譜狠狠按在林素秋胸口。
“夠了!”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金屬指虎刮過控製台邊緣,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是不是親生的,重要嗎?”
林素秋的身體劇烈一顫,數據化的進程短暫停滯。那張樂譜上的血跡還未乾透,邊緣已經發黑卷曲,像是經曆過高溫灼燒。周硯秋的手掌死死壓著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你看她穿的衣服,”他喘著粗氣,額角的汗滑進眼睛也不擦,“寬鬆棉麻襯衫,永遠彆一朵乾枯的花。你看她哼歌的習慣,副歌永遠慢半拍——因為她怕嚇著你!這些細節,哪個是係統能編出來的?”
林清歌怔住了。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深棕色衛衣,袖口早已磨得起毛。內襯角落,一行細小的繡字若隱若現:給真正的女兒。
那是母親親手縫的。
不是打印,不是複製,是一針一線,歪歪扭扭地繡上去的。
“親情認證失敗。”控製台突然彈出紅色警告框,字體冰冷無情,“非血緣匹配度低於閾值,啟動清除協議。”
地麵開始輕微震動,光網出現裂痕,藍玫瑰投影的顏色迅速變淡。林素秋的臉也開始模糊,像信號不良的畫麵,一點點碎成光點。
“不。”林清歌猛地抬頭,聲音陡然拔高,《星海幻想曲》副歌段落驟然爆發,高頻音直擊主控屏信號頻段。那一瞬間,所有電子設備同時嗡鳴,警告框閃爍幾下,竟出現了短暫紊亂。
周硯秋趁機扯開襯衫第三顆紐扣,露出縫在裡麵的一塊舊布片。上麵隻有一行手寫的小字:“以創作者之名,承認養育即血脈。”
他把布片貼上主控屏,動作乾脆利落。
“這是‘九歌’最初的倫理守則。”他盯著屏幕,聲音沙啞,“後來被刪了。因為他們覺得,隻有基因才算傳承。”
話音落下,係統發出尖銳的警報。倒計時數字瘋狂跳動,可就在即將歸零的刹那,那些冷冰冰的阿拉伯數字忽然扭曲變形,筆畫拉長、彎曲、重組——最終凝成一顆緩慢跳動的心形圖案。
紅的,像血,也像火。
林素秋的身影穩定了一瞬。
她看著林清歌,嘴角微微揚起,這次的笑容終於有了溫度。“你還記得……第一次寫歌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