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輸進度跳到百分之三的時候,陸深的手指在控製麵板上停了下來。
他盯著信號源的方向,聲音從電子處理器裡傳出來,低得像貼著地麵走:“頻率對上了。是林老師留下的量子標記。”
林清歌站在他身後,沒說話。她的右手貼在右耳位置,那裡隻剩一道淺疤。剛才那條消息是從火星軌道發來的,路徑繞過了所有已知中轉站,直接穿透了深空防火牆。
“你確定這不是係統偽造的?”她問。
“不是。”陸深調出波形圖,“真正的數據流有瑕疵。這是她機械臂在持續放電,每七秒一次,和她以前焦慮時哼歌的節奏一樣。”
艙內安靜了幾秒。
林清歌轉身走到儲物櫃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裡麵躺著一枚酒紅色鏡框眼鏡,鏡片已經碎了,但她一直沒扔。她拿起眼鏡,又從口袋裡掏出耳釘殘片,兩樣東西一起放進隨身包。
“飛船能撐到那邊嗎?”
“能源隻夠單程。”陸深回頭看了她一眼,“而且要穿過塵埃雲帶,導航可能失靈。”
“那就手動開。”
她說完就走向駕駛位,坐下,係好安全帶。陸深沒再勸。他知道她決定了的事,不會改。
引擎啟動的聲音很輕,像是某種低語。飛船緩緩脫離月球基地軌道,朝著信號源方向推進。
進入塵埃雲區域後,外部攝像頭全黑了。
ai提示:電磁乾擾過強,建議返航。
林清歌關掉了自動導航,手指搭在手動推杆上。她閉上眼,腦子裡浮現出父親教她看星圖的那個晚上。老舊紙質地圖上畫著歪歪扭扭的航線,他說:“有些路,機器認不出來,但人記得。”
她睜開眼,輕輕推動操縱杆。
飛船微微震了一下,開始偏轉角度。
艙內突然響起一段旋律。
副歌部分,斷斷續續,像是誰在哼。
陸深猛地抬頭:“《星海幻想曲》。”
林清歌的手頓住了。
那是母親常哼的曲子。每次她寫不出東西、急得哭的時候,母親就會輕輕唱這一段。不是為了安慰她,而是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在引我們。”林清歌低聲說,“不是乾擾,是信號。”
陸深立刻接入音頻分析模塊,把這段哼唱轉成頻率編碼,輸入航跡修正係統。幾秒後,導航重新鎖定了一條極細的通道——剛好能容飛船通過。
他們順著那條線往前飛。
十分鐘後,前方視野驟然清晰。
整片星空像是被剪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後麵的東西。
一座花園。
漂浮在火星軌道外的虛空裡。
由齒輪、斷裂的金屬臂、報廢的芯片和扭曲的導管拚成。每一根枝條都像是從廢棄機器人身上拆下來的,層層疊疊纏繞著,向上生長,最終形成一朵巨大的玫瑰。花瓣是半透明的合金片,邊緣泛著鏽色,在星光下緩慢旋轉。
花園中心立著一台老式投影儀,外殼斑駁,表麵刻著一朵乾枯的藍玫瑰。
“那就是信號源。”陸深說,“能量核心還在運行。”
林清歌解開安全帶,抓起背包就往出口走。
“等等。”陸深攔住她,“外麵沒有大氣,也不能直接接觸未知設備。我先放探測drone。”
無人機升空,靠近投影儀。剛進入三米範圍,周圍空間突然扭曲了一下,像是光線被折彎了。drone的畫麵瞬間中斷。
“防禦機製。”陸深皺眉,“它識彆不了我們的協議。”
林清歌看著屏幕上的雪花點,慢慢從包裡拿出那副眼鏡。她走到艙門前,戴上它,哪怕鏡片是碎的。
“也許它不需要協議。”
她按下出艙按鈕。
陸深想阻止,但沒動。他知道她必須親自去。
機械玫瑰的花瓣比看起來更大。一片花瓣就有兩人高,表麵布滿劃痕和焊接痕跡。林清歌踩在金屬地麵上,腳步很輕。每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傳來的微弱震動,像是某種心跳。
投影儀前有個讀取口,積滿了宇宙塵。
她摘下眼鏡,將鏡腿對準接口插進去。
哢的一聲。
設備亮了。
先是輕微的嗡鳴,然後是一陣卡頓的啟動音。投影儀頂部緩緩升起一個圓形平台,藍色光束掃過她的臉。
【生物識彆:林清歌】
【關聯密鑰:林素秋遺留權限】
【驗證通過】
全息影像展開。
第一幕是一個小女孩坐在鋼琴前,才七歲,手指短,夠不到最低音鍵。她媽媽蹲在一旁,手把手教她彈《小星星》。
鏡頭一跳,變成醫院病房。林清歌趴在床邊寫稿,母親躺在病床上,一邊輸液一邊輕輕哼歌。窗外是雨天。
再一跳,是重生後的錄音棚。她戴著耳機,反複聽自己唱的deo,改了一遍又一遍。桌上擺著母親的照片。
畫麵不停切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