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睜開眼的時候,發間的簪子還在發燙。她的影子還留在原地,另一道卻已經沉進金屬紋路裡,像被吸進去的光。右耳不再流血,但皮膚底下有種東西在動,像是細線一寸寸往腦子裡鑽。
她抬手摸了摸耳釘,裂口還在,藍光微弱地閃了一下。
周硯秋的虛影浮在半空,指虎橫在胸前,盯著門口的方向。空氣很冷,呼吸帶出的白氣剛冒出來就散了。房間裡的油彩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老木頭和灰塵混在一起的氣息。
“你還站著。”他說。
“我沒倒下。”她回了一句,聲音有點啞。
剛才那股抽離感還沒完全退。她能感覺到,有一部分自己卡在簪子裡,沒回來。但她現在不能管那個。鏡子黑著,班主癱在地上,嘴唇動著卻發不出聲,整間屋子像被按了暫停鍵,隻有時間還在走。
腳步聲從走廊傳來,很輕,節奏穩定。
一個穿靛青長衫的老者走了進來,懷裡抱著一把舊琵琶。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角的皺紋很深,右手食指的指甲泛著金屬色,像是鍍了一層銀。
林清歌沒動。她記得這人——之前名單上沒有他。後台人員一共七個,琴師不在其中。
周硯秋的聲音貼著她耳邊響起:“不是記憶體。”
她點頭,手指悄悄摸到了玉墜。母親留下的東西一直貼著胸口,現在有點溫。
老者走到房間中央,把琵琶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撥了一下弦。聲音很準,但尾音拖得有點長,像是多震了一下。
“你聽得見嗎?”他忽然開口。
林清歌沒答。她在等。
“這首曲子,你們應該熟悉。”他低頭調弦,“《渡我》第三小節,升f調。”
林清歌呼吸頓了頓。
那是她前世寫完就被係統封禁的旋律。沒人知道。連陳薇薇都沒聽過完整版。
老者又撥了一下弦,這次是前奏的第一句。音是對的,但節奏慢了半拍,像是故意錯開的。
“你想聽完整的?”林清歌問。
“我想聽你唱。”他說,抬頭看她,“隻有雙聲合鳴,才能打開下一扇門。”
周硯秋的指虎微微抬起。
林清歌沒看他。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桌邊。“好,我唱。”
她張嘴,哼出副歌第一句。耳釘的裂痕亮起藍光,順著她的手臂爬了一截。老者的手指跟著動,琵琶應和著她的聲音,但每次變調時,都會偏一點點,像是引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她繼續唱,調整呼吸,讓心跳壓住旋律的節奏。她知道這種誘導——係統最喜歡用熟悉的曲子打亂意識頻率。一旦跟上對方的節拍,就會被帶進預設的情緒陷阱。
唱到第二遍時,空氣開始扭曲。每一次音符結束,牆角的光影都像被拉長了一瞬,像是空間在折疊。
老者第三次重複同一段落。
林清歌突然轉調,升半音,插入一段隻有她自己懂的旋律。那是她寫給母親的密碼,藏在初稿裡的隱藏音節。
琵琶聲猛地一顫。
老者的右手抖了一下,袖口滑出半寸寒光。是一把薄刃,邊緣帶著鋸齒。
周硯秋的指虎瞬間抵上他的喉嚨。
“彆動。”他說。
老者沒掙紮。他的臉還是平靜的,但嘴角慢慢裂開,一直撕到耳根。裡麵沒有血肉,隻有一圈金屬齒輪在轉動。瞳孔變成紅色,像兩盞小燈。
“檢測到非法接入。”機械音從他嘴裡發出,“清除程序啟動。”
林清歌後退一步,握緊簪子。她能感覺到,那道留在簪子裡的殘影在震動,像是在報警。
老者舉起琵琶,雙手用力一掰。琴身裂開,露出裡麵纏繞的線路和一塊發光的芯片。三根弦同時繃斷,彈起來的時候帶著電光,啪地一聲炸在牆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周硯秋的指虎壓得更深,紅光閃爍的喉嚨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你是誰派來的?”林清歌問。
“指令未授權回答。”機械臉說,“目標:回收記憶碎片,終止變量擴散。”
“變量?”她冷笑,“你說我?”
“所有攜帶創生頻率的生命體,均為不穩定變量。”
林清歌看向周硯秋。他沒說話,但指虎的力道沒鬆。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簪子。藍光還在閃,頻率和剛才那段錯位的旋律一樣。她突然明白過來——這不是巧合。對方故意用《渡我》引她進入共振狀態,想通過旋律同步提取她的記憶。
但她反過來了。
她把那段密碼音節塞進旋律裡,等於在對方的係統裡埋了病毒。
“你失敗了。”她說。
機械臉的紅光閃了閃。“錯誤判定。時空重疊已觸發。”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突然被紫色光幕籠罩。空氣中浮現出三塊半透明的碎片,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每一塊都在播放不同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