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懸在鼻尖的、帶著腐甜氣味的粘稠液體,終於不堪重負,墜落。
它沒有落向地麵。
而是在下墜的途中,像被某種力量牽引,劃出一道違反重力的、平滑的弧線,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手機屏幕上那片搏動著的、血管狀的紫紅色光芒之中。
“嗡——”
一聲低沉的、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大腦皮層震顫的鳴響炸開。
腳下那隆起的、試圖吞噬我的影子,在這一刹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波動、扭曲,然後猛地回卷——不是退散,而是像黑色的潮水,順著我的腳踝、小腿,向上瘋狂蔓延,所過之處,皮膚傳來被冰水與火焰同時灼燒的劇痛與麻痹。
門外的巨眼,瞳孔旋轉的速度驟然加快,那片破碎扭曲的空間像一張被揉皺又拉平的畫布,所有的景象——樓梯扶手、門牌碎片、扭曲的光帶——都化為色彩渾濁的渦流,圍繞著那隻眼睛瘋狂旋轉。一股無法抗拒的、分解一切的吸力驟然增強。
而身後,那用我自己的聲音呼喊的“回來……”,不再是蛛絲般的纏繞,它變成了冰冷的鐵箍,死死勒住我的腰腹,向後拖拽。
空氣裡彌漫的鐵鏽與腐甜,濃烈到幾乎化作實質的顆粒,摩擦著喉嚨與眼球。
我被三股力量撕扯著。
影子的向上覆蓋與融合。
門外渦流的向外分解與吸收。
屋內聲音的向後拖拽與同化。
身體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件被多個巨人爭奪的玩偶,關節發出即將離散的哀鳴。
意識在劇痛、冰冷和詭異的牽引力中被攪成碎片。
就在這徹底的、超越物理界限的撕裂感達到頂點的瞬間——
手機屏幕,那片紫紅色的、搏動著的混沌,光芒猛地向內一縮,然後徹底熄滅。
不是黑暗。
是虛無。
視覺、聽覺、嗅覺、觸覺,所有感知在萬分之一秒內被憑空抹去。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冷熱,沒有重量,甚至沒有“我”這個概念的存在。
隻有一片絕對的、連“空”都無法形容的無。
仿佛持續了永恒,又仿佛隻是一個心跳的間隙。
然後,某種“東西”開始滲入。
不是從外部,而是從內部。像是沉寂了億萬年的真空裡,憑空誕生了一個“點”。
那個“點”,是額間那滴液體融入屏幕前的冰冷觸感。
是影子覆蓋小腿時那冰火交織的麻痹。
是門外渦流拉扯四肢的分解之力。
是屋內聲音勒緊腰腹的拖拽。
是鐵鏽味,是腐甜氣,是燒焦的電路板味。
是所有矛盾、所有恐懼、所有撕裂感的同時存在。
它們不再作用於一具肉體,而是直接成為了一種“狀態”,一種“認知”,硬生生塞進了這片虛無裡。
沒有“我”來感受。
隻有“感受”本身,如同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輻射,彌漫在這片非空間的“地方”,這個非時間的“瞬間”。
那是一種超越了恐怖的理解,是對“存在”本身的、最徹底的褻瀆與重構。
它……正在……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