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葉沙沙作響,林小蔓抱緊懷裡的素描本快步穿過林蔭道。初秋的夜風卷起她米色風衣的下擺,路燈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動的樹影。
這是她轉學來青藤學院的第七天,美術係寫生課要求繪製校園古建築,她特意選了月色最好的時辰來禮堂采風。
禮堂的巴洛克式穹頂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兩隻青石獅子蹲坐在漢白玉基座上,銅鈴大的眼珠在暗處幽幽發亮。
林小蔓的手指撫過石獅爪下的繡球,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老家祠堂門口那對總讓她做噩夢的貔貅。
"同學,這麼晚還來寫生?"
清朗的男聲驚得她鉛筆差點落地。轉頭看見穿著深灰色衛衣的男生倚在廊柱旁,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懷裡抱著本磚頭厚的《符號學與神秘主義》。
"周宇學長?"她認出這是開學典禮上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的考古係研二生,"我在趕寫生作業......"
話音未落,槐樹梢頭驚起一群夜鴉。月光忽然暗了一瞬,林小蔓後頸寒毛倒豎——石獅爪下的繡球分明轉動了半寸,青苔覆蓋的縫隙裡滲出暗紅液體。
"彆看!"周宇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疾退三步。素描本啪嗒落地,林小蔓眼睜睜看著石獅鬃毛在月光下泛起金屬光澤,琉璃眼珠骨碌轉向他們站立的方向。
夜風送來濃重的鐵鏽味,她這才發現基座周圍散落著暗褐色的陳舊痕跡。
周宇掏出手機快速拍照,閃光燈亮起的刹那,石獅張開的獠牙間閃過一串梵文。
林小蔓突然頭痛欲裂,破碎的畫麵在眼前閃現:穿著民國學生裝的少女在雨夜狂奔,石獅口中銜著半截藕荷色旗袍......
"每周四午夜,建築係王主任會親自鎖禮堂大門。"周宇壓低聲音,"但上周巡夜的保安說,淩晨兩點看到有白影在石獅旁邊燒紙錢。"
遠處傳來鐘樓整點報時的嗡鳴,石獅眼裡的幽光應聲熄滅。
林小蔓彎腰撿素描本時,發現基座背麵刻著褪色的朱砂符咒,和她夢中見過的紋樣一模一樣。
晨霧還未散儘,林小蔓站在校史館的雕花鐵門前。晨露浸濕了昨夜夾在素描本裡的照片——周宇淩晨三點發給她的石獅特寫,獠牙內側的梵文在強光下顯出血痂般的暗紅色。
"民國三年建校時的奠基石。"周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今天換了件靛青色盤扣唐裝,胸前掛著枚八卦銅鏡,"教會學堂首任校長顧明淵,當年特意從五台山請來這對鎮山吼。"
玻璃展櫃裡的老照片泛著褐斑,林小蔓湊近細看:戴圓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站在未完工的禮堂前,腳邊石獅額間貼著黃符。照片下方標注著"1914年攝於奠基儀式",但令她不安的是,照片右下角有個模糊的白影,像極了昨夜石獅口中閃現的旗袍少女。
"鎮山吼本該鎮守山門,但你看這個。"周宇的指尖劃過展櫃側麵。
在1932年的校慶合影裡,原本蹲坐的石獅變成了昂首怒吼的姿勢,學生們腳下拖著詭異的六道影子。
檔案室管理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那是個駝背的老校工,渾濁的右眼蒙著白翳,正在給1937年的檔案盒撣灰。
林小蔓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傷疤形狀與石獅爪縫裡的青苔輪廓驚人相似。
"同學,閉館時間到了。"老校工沙啞的嗓音像是砂紙摩擦,布滿老年斑的手掌重重按在1937年的檔案盒上。
林小蔓瞥見盒蓋內側粘著半張褪色的符紙,朱砂繪製的敕令與她夢中見過的紋樣重疊。
周宇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往門外退。旋轉樓梯間的穿堂風掀起檔案盒裡的紙頁,泛黃的《學生名冊》嘩啦翻動,在1937年6月那頁停住。
林小蔓最後一眼看到某個名字被濃墨塗黑,旁邊用鋼筆寫著"魂歸離恨"四個小字。
他們在紫藤架下停住腳步時,早課鈴聲正撕裂潮濕的空氣。
周宇的羅盤指針在禮堂方向瘋狂震顫,他壓低聲音說:"二十年前的校慶日,有個女生在石獅旁失蹤——她叫蘇婉清,美術係大三學生。"
林小蔓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個名字喚醒了她深藏的童年記憶:在老宅閣樓發現的舊報紙上,1999年某版角落刊登著"青藤學院學生離奇失蹤",配圖是夜色中的禮堂,石獅腳下隱約可見半截藕荷色發帶。
"昨夜石獅顯形時,你看到了什麼?"周宇突然發問。他的銅鏡映出林小蔓蒼白的臉,額間有道淡金色的細痕若隱若現。
未等她回答,尖銳的刹車聲撕裂校園的寧靜。兩人衝到林蔭道時,正看見清潔工在禮堂台階前尖叫。
漢白玉基座下的排水溝裡,漂浮著縷縷血絲,而右側石獅口中赫然叼著塊碎布——正是美術係寫生課專用的靛藍紮染布料。
暴雨砸在鐘樓銅鐘上發出沉悶的回響,林小蔓握著電筒的手微微發抖。
泛潮的牛皮紙袋裡裝著從校史館偷拍的檔案照片,那些被塗黑的名字在強光下顯露出細密的針孔——有人用繡花針在紙張背麵刺出了殘缺的姓氏。
"蘇婉清失蹤前三個月,每天淩晨都在畫室臨摹石獅。"周宇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他正在用羅盤測量鐘樓外牆的二十八星宿浮雕,"她最後那幅畫被校方銷毀了,但檔案室火災殘留的灰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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