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回頭。
門……無聲無息地……向內推開了一條縫。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
隻有一片濃稠如墨的黑暗,從門縫裡緩緩流淌進來,帶著一股……極其濃鬱的、溫熱的、令人頭皮瞬間炸開的……
骨湯的香氣!
那香氣如此霸道,如此鮮活,如此近在咫尺。
混雜著骨髓特有的醇厚油脂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深入靈魂的異樣鮮甜。
它像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臟,扼住了我的喉嚨。
胃裡那被強行壓抑的饑餓感,如同被投入烈火的乾柴,轟然爆燃。
撕心裂肺的空洞感瞬間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門縫緩緩擴大。
一個白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口。
柳姨。
她依舊穿著那身沾著油汙的白色工作服,皮膚在門外走廊昏暗光線的映襯下,白得像剛從冰櫃裡取出的石膏。
鮮紅的唇膏在陰影裡像凝固的血痕。
她手裡沒有端湯碗,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平靜無波,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穿透室內的昏暗,精準地落在我僵在窗台上的、狼狽不堪的身影上。
她的嘴角,沒有任何弧度。
沒有嘲弄,沒有得意,甚至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情緒。
隻有一種絕對的、掌控一切的漠然。
仿佛我此刻試圖翻窗逃跑的姿態,如同螻蟻徒勞的掙紮,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空氣凝固了。
骨湯的香氣濃烈得幾乎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帶著致命的誘惑和極致的恐怖。
我的身體僵在半空,一條腿在窗外冰冷的夜風裡,一條腿還留在室內這令人窒息的甜香地獄中。
進退維穀,靈魂被撕扯成兩半。
柳姨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像在欣賞一件即將完成的……作品?
時間失去了意義。冷汗浸透了後背,緊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
窗外的冷風灌進來,卻絲毫無法吹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胃裡翻江倒海的、被香氣點燃的饑餓風暴。
那香氣……那溫熱的、濃稠的、仿佛能撫平一切痛苦的骨湯香氣……它就在門口!如此之近。
理智的堤壩在極致的恐懼和更極致的誘惑雙重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開始寸寸崩塌。
柳姨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描著我臉上每一絲掙紮和動搖。
終於,她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她微微側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在她身後,門外走廊昏暗的光線下,一個佝僂的身影,像幽靈般無聲地浮現出來。
是老王!
他依舊穿著那件深色的臟外套,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灰敗的臉。
他手裡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東西——一個白色的、邊緣有些磕碰的、印著模糊“美人記”字樣的……搪瓷碗。
碗裡,盛著小半碗濃稠的、奶白色的……湯汁。
溫熱的蒸汽在碗口上方嫋嫋盤旋,散發著那勾魂奪魄、令人靈魂都在尖叫的……骨湯香氣。
那香氣比之前濃鬱了十倍!鮮活地、霸道地、不容抗拒地充斥了整個房間。
老王的頭垂得很低,但我能感覺到,帽簷下那雙燃燒著非人饑渴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碗裡的湯汁,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護食般的低低嗚咽。
柳姨的目光,從老王手裡的碗,緩緩移回到我臉上。
那目光裡,依舊沒有任何情緒,卻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插進了我搖搖欲墜的意誌之鎖。
她什麼也沒說。
隻是用那塗著鮮紅蔻丹的、白得瘮人的手指,對著我,極其輕微地……勾了一下。
像召喚一隻迷途的羔羊。
又像為一場早已注定的盛宴……拉開最後的帷幕。
胃裡的饑餓感如同海嘯般徹底淹沒了殘存的理智。
那濃白的湯汁,那溫熱的香氣,像最甜美的毒藥,散發著無法抗拒的召喚。
翻窗逃跑的念頭被徹底碾碎,隻剩下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被徹底扭曲的渴望——靠近它!得到它!喝下它!
我的身體,背叛了驚恐的靈魂。
僵硬地、如同提線木偶般,我顫抖著,將跨出窗外的腿……收了回來。
雙腳重新踩在出租屋冰冷的地麵上。
目光,無法控製地,死死釘在了老王手中那碗濃白的、散發著致命誘惑的骨湯上。
喉嚨深處,發出一聲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和絕望的……巨大吞咽聲。
在死寂的房間裡,清晰得如同喪鐘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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