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在一樓大廳緩緩合攏,將地下停車場那幅凝固的恐怖畫麵隔絕在外。
門外是逐漸蘇醒的晨光,清潔工推著吸塵器發出嗡嗡的聲響,幾個早起的職員打著哈欠走向咖啡機。
人間煙火氣撲麵而來,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冷的玻璃。蕭初冉站在電梯口,動彈不得。
腳踝上五道紫黑的指痕灼燒般疼痛,提醒她昨夜並非噩夢。鼻腔裡頑固地殘留著那甜膩的鐵鏽味和複印機冰冷的臭氧味。
“下一個輪到你值班了”。
李姐頸項上那道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紫黑色扼痕,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那不是威脅,是宣告。是一個已經被執行完畢的判決。
李姐“值班”去了。那麼她呢?她是新的“值班員”?看守那台機器?還是……成為它的一部分?
無邊的寒意從腳底竄起,凍結了她的血液。她不能留在這裡。必須離開!立刻!
她踉蹌著衝向玻璃大門,幾乎是撞了出去。
清晨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卻帶不來絲毫清醒,隻有更深的惶恐。她攔下一輛剛剛下客的出租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師傅,隨便開,離這裡越遠越好!”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法掩飾的驚顫。
司機詫異地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沒多問,踩下了油門。
車子駛離寫字樓。蕭初冉死死盯著後窗,那棟大廈在晨曦中逐漸縮小,像一個緩緩閉合的、灰白色的巨大棺材。
她沒有回學校,也沒有去任何熟人的地方。她在一個偏僻的汽車旅館門口下了車,用身上所有的現金開了一個不需要登記身份證的房間。
房間狹小逼仄,彌漫著消毒水和黴味混合的氣息。她反鎖房門,拉上所有窗簾,將自己徹底埋進昏暗裡。她抱著膝蓋蜷縮在床角,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手機依舊沒有信號。她把它扔到角落,仿佛那是什麼不祥之物。
安靜下來。隻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還有……一種極細微的、若有若無的……
“嗤啦……”
像是幻覺,在她過度緊張的神經末梢輕輕刮擦。
她猛地捂住耳朵,瘋狂搖頭。“沒有聲音!沒有!”她對自己嘶吼。
但那聲音並非來自外界。它像是從她身體內部響起,從記憶的最深處,頑固地鑽出來。
還有冷。
旅館的空調並未開啟,但房間裡的溫度卻在莫名下降。
一種陰濕的、能滲入骨髓的寒冷,從她腳踝上那五道指痕為中心,絲絲縷縷地蔓延開來。
她扯過床上所有能蓋的東西裹住自己,卻毫無用處。那是一種源於她自身內部的、死亡的冰冷。
她低頭,顫抖著掀開褲腳。
那五道紫黑色的指痕,顏色似乎變得更深了,邊緣開始浮現出一種不祥的、蛛網般的細密黑線,正緩慢地向上蔓延,像是有生命的毒素在她血管裡遊走。
“不……”絕望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衝進狹小的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想用冷水讓自己清醒。水流嘩嘩湧出,在白色的洗手池裡濺開。
但流出的不是清澈的自來水。
是渾濁的、帶著濃烈鐵鏽味的、暗紅色的液體!
粘稠的,如同稀釋的血液!
“啊——!”她尖叫著猛地關上水龍頭,連連後退,脊背撞上冰冷的瓷磚牆。
鏡子裡,映出她蒼白扭曲的臉。
而在她影像的肩後,在那模糊的鏡麵水汽裡,似乎有一團比陰影更黑的、扭曲的輪廓正緩緩凝聚,一雙沒有瞳孔的、渾濁的眼睛正緩緩睜開。
“滾開!”她抓起洗手台上的廉價玻璃杯,狠狠砸向鏡子!
嘩啦一聲脆響,鏡麵碎裂成無數片,每一片碎片裡都映出她驚恐萬狀的臉,和那團蠕動的、不祥的黑影。
崩潰隻在一瞬間。
她明白了。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