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裡的水滴聲像是催命的秒針,嗒,嗒,敲打著我瀕臨崩潰的神經。
手電光柱在潮濕的土壁上晃動,映出自己扭曲顫抖的影子。
老張頭最後那聲慘嚎和怪物狂暴的咆哮,還在耳膜裡回蕩,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沫的溫度。
我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線裝書和那塊冰寒刺骨的“鎮穢木”硌在胸口,幾乎感覺不到心跳,隻有黑手印處一陣陣灼痛和冰寒交織的痙攣。
不能停,停下來就是等死。
我強迫自己爬起來,手腳並用地在暗道裡繼續向前。
暗道並非直線,時而彎曲,時而出現岔路,我隻能憑著一股求生的本能,選擇那些稍微乾燥、空氣流動略好的方向。
腦子裡反複回放著“問穢”時看到的模糊畫麵:煙霧繚繞的棋牌室,遞煙的油膩中年。李建,還是趙峰?哪一個離我更近?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還有隱約的車流聲。
是出口!我精神一振,加快速度。
光亮來自一個被雜草半掩的、生鏽的鐵柵欄,外麵似乎是一條偏僻的巷子。
我用力推開鬆動的柵欄,帶著滿身汙泥,踉蹌著滾了出去。
天已經黑透了。
巷子狹窄陰暗,遠處主路的霓虹燈給這裡投下斑駁詭異的光影。
我靠在冰冷的磚牆上,大口喘息,貪婪地呼吸著不算新鮮但至少沒有那股腐臭的空氣。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幾乎將我擊垮,但胸口的黑手印立刻用一陣尖銳的刺痛提醒我——危險遠未結束。
老張頭用命換來的線索棋牌室。
那種地方,通常藏在老城區、車站附近,見不得光。
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記憶中本區最混亂、最龍蛇混雜的舊街巷走去。
越靠近那片區域,空氣裡的味道越複雜。
劣質香煙、油煙、尿臊味,還有一種底層掙紮特有的頹敗氣息。
路邊閃爍著“住宿”、“按摩”的曖昧燈牌,幾個眼神渾濁的男人蹲在路邊抽煙,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這個一身狼狽的學生仔。
我低著頭,加快腳步,目光掃過那些門臉窄小、窗簾緊閉的店鋪。
終於,在一個掛著“旺財棋牌”破舊燈箱的轉角處,我停下了。
門虛掩著,裡麵傳出麻將牌碰撞的嘩啦聲和男人粗啞的叫嚷。
是這裡嗎?畫麵裡那隻戴著廉價金戒指的手……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煙味和汗臭撲麵而來,差點讓我窒息。
不大的空間裡擠了四五張麻將桌,煙霧繚繞,燈光昏暗。
賭徒們大多麵目模糊,眼神要麼貪婪,要麼麻木。
我的闖入引來幾道漠然的掃視,隨即又回到了牌桌上。
我緊張地掃視著,尋找目標。
很快,在靠裡的一張桌子旁,我看到了他——一個穿著皺巴巴poo衫、頭發油膩稀疏的中年男人,手指上確實戴著一枚褪色的金戒指。他正眉頭緊鎖地摸牌,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牌運。那張臉,與“問穢”煙霧中看到的模糊影像逐漸重合。
李建。是他。
我正猶豫著該如何接近,是直接上前,還是再觀察。
突然,李建猛地將手裡的牌狠狠拍在桌上!“操!又點炮!今天真他媽邪門了!”他暴躁地推開椅子,站起身,嘴裡罵咧咧地朝廁所方向走去。
機會!我悄悄跟了上去。
廁所更是汙穢不堪,小便池泛著黃漬,地上濕滑。
李建站在小便池前,背影佝僂。
我站在他身後,心臟狂跳,手心裡全是冷汗。
該怎麼開口?說你當年欺負的同學變成鬼來找你了?
就在這時,我胸口的黑手印毫無征兆地劇痛起來,像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