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穢木”爆發的烏光像一頭饑渴的凶獸,瘋狂撕扯著“學垢”汙穢的軀體。
那由無數痛苦麵孔聚合而成的陰影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仿佛千萬冤魂同時被灼燒。
烏光所及之處,黑霧翻騰潰散,那些扭曲的麵孔如同蠟像般融化、剝落,露出後麵更加深邃、更加本質的黑暗——那是幾十年沉澱下來的、純粹的惡與絕望。
但這股力量太過龐大,遠非一塊木牌和我的微薄血氣能夠完全鎮壓。
烏光隻持續了短短幾息,便開始劇烈閃爍,明滅不定。
“鎮穢木”本身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表麵那複雜的符文迅速黯淡、崩解。
“吼——!”
“學垢”的核心,那團最濃稠的黑暗,發出了暴怒的咆哮。
它舍棄了被烏光灼傷的外圍陰影,如同被激怒的黑色潮水,凝聚成一股更加凝實、更加恐怖的衝擊波,朝著我迎麵撲來。
速度之快,根本無法躲避。
死亡的氣息瞬間將我淹沒。
我甚至能看清那衝擊波前端翻滾的、屬於陳金良、王強、以及更多陌生麵孔的絕望眼神。
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
那本一直揣在我懷裡的、周小兵的日記本,突然變得滾燙。
它自動從我懷中飛出,懸停在我麵前,書頁無風自動,嘩啦啦地翻動到最後那頁——那頁隻有一行力透紙背的“我恨這個地方。我恨所有人。”
但此刻,那行字的下麵,原本空白的地方,竟然浮現出另外一行娟秀卻帶著決絕的字跡,墨色新鮮得像是剛剛寫下:
“但我的恨,不該成為更多的恨。”
字跡浮現的瞬間,日記本爆發出一種與“鎮穢木”截然不同的光芒——不是吞噬的烏光,而是一種微弱、卻異常純粹、帶著悲傷與釋然的乳白色光輝。
這光芒並不強烈,卻像一道溫柔的壁壘,堪堪擋在了“學垢”那恐怖的衝擊波前。
轟——!
兩股性質截然不同的力量猛烈碰撞,卻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仿佛靈魂層麵的劇烈震蕩。
乳白色的光壁劇烈波動,如同水紋,看似脆弱,卻頑強地抵住了黑暗的侵蝕。
光芒中,隱隱浮現出一個穿著老舊校服、麵容清秀卻帶著傷痕的少年的虛影——周小兵!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有未消的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前的平靜。
“不——!”“學垢”的核心發出不甘的尖嘯,它感受到了一種本質上的克製。
周小兵的怨念是它最核心的組成部分之一,此刻這份怨念中誕生出的最後一絲善與寬恕,對它而言是致命的毒藥。
乳白光壁與黑暗衝擊波同時達到了臨界點,然後猛地向內坍縮,形成一個短暫的黑白交織的光球,最後無聲無息地湮滅。
強大的能量亂流將我和生死不知的趙峰都掀飛出去。
我重重摔在冰冷的碎石堆上,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
懷裡的線裝書也掉了出來,書頁散落。
院子裡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惡臭,如同潮水般退去。
陰影消散了,那些扭曲的麵孔也消失了。
月光重新灑落下來,照著一片狼藉的院落,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對抗隻是一場噩夢。
“學垢”被消滅了?還是暫時退卻了?
我掙紮著爬起身,感到前所未有的虛弱,胸口那個黑手印的顏色變淡了許多,但依舊存在,像一道無法消除的疤痕。
周小兵的日記本掉落在不遠處,已經恢複了普通的樣子,隻是封麵上多了一絲溫潤的光澤。
我走過去,撿起日記本,看著那行新出現的字跡,心中百感交集。
是周小兵殘留的意識在最後關頭救了我?他用自己怨念的終結,抵消了“學垢”最核心的一部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