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並非溫暖。
是焚儘一切的慘白,是林曉茹魂飛魄散前榨出的最後一絲決絕,帶著血與淚的溫度,卻又冰冷如亙古寒冰。
它自“我”胸口炸開,不是驅散黑暗,而是將黑暗連同“我”正在下陷的紙人軀殼,一並灼燒、穿透。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按上了浸油的皮革。
抓住“我”腳踝的那隻陰冷粘膩的“手”,發出一聲尖銳到超越聽覺界限的嘶鳴,猛地縮回。
包裹著“我”腰腿的冰冷泥土,瞬間被蒸發、汽化,露出下麵乾裂的、真實的土地。
“轟!”
一股無形的氣浪以“我”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旁邊六個正在嘶鳴、眼眶紅光大盛的紙人,如同被狂風卷起的落葉,齊齊被掀飛出去,撞在遠處的荒墳土包上,竹篾骨架發出劈裡啪啦的斷裂聲,紙做的身軀扭曲變形,暫時失去了動靜。
光芒持續著,灼燒著“我”的軀殼。
“我”能“看”到胸膛處,紙張在焦黑、卷曲、化為飛灰,露出裡麵同樣被灼燒得發黑的竹篾骨架。
那本筆記本的殘骸,正以自身最後的“存在”為燃料,進行著這場玉石俱焚的淨化。
痛苦。
無法形容的痛苦。
不是肉體的痛,而是存在本身被撕裂、被灼燒的極致煎熬。
但在這極致的痛苦中,那被壓抑、被囚禁的“我”的意識,卻如同被淬煉的鋼鐵,反而變得清晰起來。
動!
意念不再是衝撞,而是如同利劍,指揮著殘破的軀殼。
“我”那深陷泥土的下半身,猛地一掙。
“哢嚓!哢嚓!”
左腿徹底斷裂,留在了泥裡。
但右腿,帶著燒焦的竹篾和殘破的紙張,硬生生地從土中拔了出來。
“我”用單腿支撐著,搖搖晃晃地,在這片慘白光芒的包裹中,站了起來。
胸口的灼熱正在急速衰退,筆記本的殘骸即將燃儘。
光芒之外,被掀飛的紙人同伴們,開始蠕動,它們扭曲的身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試圖重新聚合,空茫的眼眶再次亮起紅光,鎖定著光芒中心、這個失控的“異類”。
地下的那個存在,雖然暫時退卻,但那冰冷的、暴怒的意誌,如同實質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恐怖。
它被激怒了,這片土地,本就是它的領域。
前後夾擊。
筆記本的庇護即將消失。
“我”的軀殼殘破不堪,失去一腿,隨時可能徹底散架。
絕望嗎?
不。
那清晰的意識,在燃燒的痛楚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
“我”抬起唯一還能動用的右手——那隻手也已被灼燒得焦黑,紙張剝落,露出下麵扭曲的竹篾——沒有去攻擊,也沒有去防禦。
而是,猛地插向自己焦黑破裂的胸膛。
目標,是那即將熄滅的、筆記本殘骸最後的核心。
林曉茹,借我最後的力量。
意念與那殘存的光共鳴。
“噗!”
焦黑的竹篾手指,刺入了胸膛內部,觸碰到了那一點即將徹底暗淡的、滾燙的餘燼。
刹那間,一股遠比之前凶猛、卻帶著一種回光返照般悲壯的力量,順著竹篾手臂,瘋狂湧入“我”的軀殼。
這不是治愈,是透支!是焚毀一切的最後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