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咽氣前,枯瘦的手死死攥著我,混濁的眼珠裡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急切。
她哆哆嗦嗦,從貼身的舊布包袱裡,摸出那件東西,硬塞進我手裡。
“囡囡,拿著祖傳的寶貝,一定…收好……”
那是一件紅肚兜。
正紅的麵料,因為年歲久遠,顏色沉黯,透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上麵用金線和彩絲繡著一對鴛鴦,戲水的模樣,隻是那絲線也失了光澤,鴛鴦的眼睛用黑線勾勒,針腳細密,卻莫名顯得呆滯死板。
一股混合著老人體味、草藥和木頭黴味的怪味兒,直衝鼻腔。
我心裡一陣嫌棄。
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會要這種東西?土得掉渣,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但看著奶奶那期盼的、仿佛了卻最後心願的眼神,我還是接了過來,含糊地應了一聲。
奶奶走了。
處理完後事,回到城裡自己租住的公寓,我把那肚兜隨手團了團,扔進了衣櫃最深的角落,很快就把這事忘在了腦後。
直到那天晚上。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間,我感覺小腹上一片冰涼的觸感。
不是被子沒蓋好的那種涼,而是一種滑膩的,帶著某種輕微按壓感的冰涼。
像是有幾根冰冷的手指,正隔著薄薄的睡衣,緩慢地、來回地撫摸我的腹部。
我猛地驚醒,黑暗中,心跳如擂鼓。
身邊空無一人,房間裡靜悄悄的,隻有窗外路燈微弱的光透進來,在牆壁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我打開床頭燈,掀開被子查看,睡衣完好,腹部皮膚也毫無異樣,隻是那冰涼的觸感似乎還殘留著,揮之不去。
也許是太累了,幻覺吧。
我安慰自己,重新躺下,卻一夜無眠。
接下來的幾晚,那種感覺又出現了,而且越來越清晰。
不再僅僅是撫摸,有時甚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地劃動,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我開始害怕睡覺,害怕那籠罩下來的黑暗。
去了醫院,醫生聽我描述完症狀,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壓力太大,神經衰弱。給你開點安眠藥,好好休息。”
我拿著藥回家了,當晚就吞下一片。藥效很快發作,我沉沉睡去。
然後,我就夢到了她。
一片無邊無際的昏暗裡,隻有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身影站在我床邊,低著頭,黑長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臉。
那嫁衣紅得刺眼,樣式古老,像是從棺材裡扒出來的。
我看不清她的樣子,卻能感覺到她正“看”著我。
她慢慢地抬起一隻手,手指蒼白沒有血色,指向我。
一個輕飄飄,帶著回音,像是從古井深處傳來的女聲,鑽進我的耳朵:
“你穿上我的肚兜,就是我的替身了”
“啊!”
我尖叫著從夢中驚醒,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渾身被冷汗浸透。
窗外天光微亮,房間裡灰蒙蒙的。
我大口喘著氣,下意識地伸手按向依然狂跳不止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