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裡,臥室頂燈的光芒開始扭曲,顏色褪去,隻剩下慘白和灰敗。
房間的牆壁仿佛在無聲地呼吸,微微起伏,牆紙上細小的紋路蠕動起來,變成無數張痛苦嘶嚎的、模糊的人臉。
空氣中彌漫開那股熟悉的、混合著腐朽木頭和濕泥的墓穴氣息,越來越濃,幾乎令人窒息。
然後,我“看”見了她。
不是鏡子裡的倒影。
她就站在床尾的陰影裡。
那身大紅嫁衣,此刻紅得滴血,在扭曲的光線下,像一團燃燒的、不祥的火焰。
她依舊低著頭,烏黑的長發瀑布般垂落,但那股鎖定在我身上的、貪婪而冰冷的“注視”,比任何目光都要清晰,都要沉重。
她在等待。
等待這具軀殼被徹底侵占,等待我這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被完全磨滅。
等待她的“替身”,徹底完成。
冰冷的絕望,比那入侵的寒氣更刺骨,瞬間攫住了我殘存的意念。
沒有憤怒,沒有不甘,隻剩下一種徹底的、無邊無際的虛無感。
連掙紮的念頭都生不出了,像沉入漆黑海底的最後一塊石子,連一點漣漪都無力泛起。
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瓦解、融入那片永恒寒冷的瞬間——
啪嗒。
一聲極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聲響,不知從房間的哪個角落傳來。
像是水珠滴落的聲音。
床尾,那個紅嫁衣的身影,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她一直低垂著的頭,極其緩慢地,開始向上抬起。
一寸,一寸。
先是露出了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下巴。
然後,是那該是嘴唇的位置——一片平坦的、詭異的空白。
再往上……
我的意識,我那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意識,在這一刻,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源自靈魂本能的恐懼,猛地攥緊!
不……不要……
不要讓我看見!
不要讓我看見那張臉!
抬起的動作,停住了。
就停在,即將完全暴露那空白麵容的臨界點。
那片沒有嘴唇的平坦皮膚下,細微的褶皺再次蠕動起來。
一個無聲的,卻比任何驚雷都更具穿透力的意念,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直接刺入我即將崩散的意識核心:
“下一個就快來了。”
嗡——
大腦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徹底斷裂了。
最後一絲光線從視野裡抽離,無儘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實質,從四麵八方湧來,將我最後一點微弱的意識,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