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無法驅散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纏在我的骨頭上。
我坐在走廊儘頭,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目光死死盯著那半片乾癟的指甲和地上暗褐色的汙跡。
管理員手腕上那扭曲的指痕,王鵬染血的警告,像兩把互相切割的鈍刀,在我腦子裡反複鋸割。
燈光?黑暗?
哪個是生路?還是兩條都是死路,隻是通往不同形式的毀滅?
我不能待在這裡。等待黑夜降臨,等待那個“讀者”再次前來“品讀”,無異於坐以待斃。
管理員那裡問不出什麼,他本身就是謎團的一部分。
我需要彆的線索,更古老的,可能被遺忘的線索。
圖書館,校史檔案室。
或者…那些在學校待得更久的人。
我猛地站起身,腿腳因為長時間的僵坐而有些發麻。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半片指甲,毅然轉身,沒有回宿舍,而是直接下了樓,朝著學校後勤處那片老舊辦公樓走去。
我記得那裡有個負責水電維修的老校工,姓陳,學生們都叫他陳伯。
他在這個學校待了快四十年,據說比很多教授資曆都老。
平日裡總是笑眯眯的,喜歡在樹蔭下和人下象棋,知道很多學校的陳年舊事。
找到他時,他正坐在後勤處院子裡的石凳上,對著一個殘局擰眉思索。
陽光透過梧桐樹的葉子,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走過去坐在他對麵。
“陳伯。”我打了個招呼。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渾濁的眼睛裡沒什麼情緒,又低下頭去看棋盤:“嗯,同學,有事?”
“想跟您打聽點事。”我斟酌著開口,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厲害,“關於…我住的那棟宿舍樓,四樓走廊…晚上,是不是…一直都不太安靜?”
我沒有直接說“鬼”,也沒有提“夜讀聲”,用了最模糊的詞。
陳伯捏著棋子的手頓住了。
他沒有立刻抬頭,但我看到他花白的眉毛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布滿老年斑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院子裡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施工噪音。
幾秒後,他緩緩放下棋子,抬起頭,第一次正眼打量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剛才那種渾濁,而是帶著一種銳利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審視。
“你住四樓?”他問,聲音有些沙啞。
我點點頭:“304。”
他的嘴唇抿緊了,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些。
他沉默著,目光從我臉上移開,望向遠處宿舍樓的方向,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恐懼。
“那棟樓啊……”他喃喃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年頭不短了。”
他重新看向我,眼神恢複了之前的渾濁,但我知道,那隻是表象。
“同學,”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老年人特有的、神秘的告誡口吻,“有些角落,太陽照不到,就容易生出些不乾淨的東西。尤其是餓久了的東西。”
餓久了的東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
“您…您知道那是什麼?”我急切地追問,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
陳伯卻搖了搖頭,重新拿起棋子,目光落回棋盤上,擺明了不想再多說。
“都是些老黃曆了,說出來也沒人信。”他頓了頓,手指摩挲著冰涼的棋子,補充了一句,像是無意,又像是有心,“那東西喜歡‘字’,喜歡‘光’,更喜歡帶著‘光’的‘字’。”
喜歡帶著光的字?!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進我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