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避難所並未帶來希望。
血腥雨水滲入廢墟,異變的巨屍在黑暗中蘇醒。
當庇護所變成捕食場,幸存者們發現唯一的出口被神秘西裝女人封鎖。
她用口紅標記獵物,身後跪倒著操控屍群的活屍信徒。
“你們的血,將被獻祭給祂……”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是避難所裡唯一的空氣。地下更深處的沉重泥土氣息,混雜著一股若有若無、令人心頭發緊的鐵鏽味——那是外麵血雨帶來的氣息,冰冷黏膩,像是死亡貼地爬行時留下的冰冷涎水。
一絲微弱的光芒在角落亮起,那是小莫的手電筒,光束顫抖著掃過粗糲的水泥牆麵,落在一排早已布滿鐵鏽的、空蕩蕩的金屬貨架上。“空的……”小莫的聲音發乾,帶著掩飾不住的失望,“補給……一點沒剩下。”
蘇禦靠在一堵冷冰冰的牆上,閉著眼,眉頭緊鎖,似乎在極力壓下身體裡翻騰的疲憊和沉重感。血水浸透了他的外套,此刻早已乾涸發硬,像一層冰冷的殼,每一次細微的挪動都帶起一陣令人牙酸的布料摩擦聲。角落裡,小樂蜷縮在夏竹懷裡,小小的身體還在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牙齒咯咯作響。夏竹一遍遍撫著孩子的後背,低聲重複著毫無意義的安撫話語,目光裡卻充滿了空茫和恐懼。她腳邊那個原本鼓鼓的醫療包,現在癟下去了一大截。
隻有阿凱緊握著那把砍骨刀,背對著他們,刀鋒直指向唯一連通外界的厚重鐵門。他的肩膀肌肉緊繃,如同拉滿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儘全力從喉嚨裡擠壓出來,那雙眼睛死死盯著門縫,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鋼鐵。
外麵,風聲嗚咽,雨水砸在廢墟上的聲音沉悶而密集,如同無數顆冰冷的心臟在永不停歇地敲打大地。
死寂。一種令人窒息的、不斷下沉的死寂,扼住了每個人的喉嚨。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沉悶、緩慢、極有規律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鐵門。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一個巨大的心臟正在門外撞擊著鋼鐵,整個避難所的地麵都隨之產生輕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震顫。地麵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阿凱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限,如同一塊堅硬的鋼鐵。“媽的!”他喉頭滾動,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吼,“有東西!”
蘇禦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瞬間銳利得如同刀鋒,直刺向顫動的鐵門。小莫的手電光束劇烈地晃動著,光斑在黑暗的牆壁上瘋狂跳躍。夏竹的動作陡然僵住,抱著小樂的手臂瞬間收攏,力道大得讓昏昏沉沉的孩子發出一聲難受的嗚咽。
咚!咚!咚!
撞擊聲更響了。不再是試探的輕叩,帶著某種可怕而堅定的力量,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鐵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門軸附近的牆壁發出細微的裂響,簌簌的塵土掉得更急。沉重的撞擊感,像是來自地獄的鼓點,震得空氣都在嗡鳴。每一次重擊,鐵門向內凹陷的程度就更深一點。
“操!”阿凱眼睛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它……它在硬撞!準備!”
門縫處,開始有更濃重的、近乎黑色的汙泥一點點地溢了進來,伴隨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腐肉酸臭味,瞬間衝垮了避難所裡原本沉悶的空氣。
阿凱怒吼一聲,雙手死死抵在門內一側堆積的沉重鐵櫃上,用儘全身力氣對抗門外傳來的恐怖力量。蘇禦幾乎在他動的同時就躍了過來,肩背猛然發力,死死頂住櫃子的另一側。
鐵門上的扭曲痕跡越來越深,像一張被無形巨口噬咬變形的人臉。“嘎吱——嘎——嘣!”門軸斷裂發出刺耳的爆裂聲!
一根粗大的、顏色暗紅發黑、表皮布滿龜裂血痂紋路的巨指,猛地從變形的門縫中擠了進來!它的尖端堅硬得猶如鐵錐,指關節異常粗大,上麵還掛著一縷破爛的深色布料!巨指在變形的鋼鐵中瘋狂地攪動、抓撓,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試圖撕裂出更大的空隙!
蘇禦的吼聲在狹小空間裡炸開:“小莫!門後通道!!”他額角青筋暴起,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整個避難所,試圖找到一個出口,一個裂口,任何可以逃離這個鋼鐵囚籠的可能!
小莫全身被冷汗浸透,手電筒的光束如同受驚的昆蟲,瘋狂地在粗糲的牆壁、天花板、地麵角落每一個可能的出口上跳躍掃描。避難所頂部,幾根裸露的粗大管道蜿蜒著沒入黑暗的深處。“……通風……通風道!”他的聲音尖利地變了調,手電光死死定在牆壁與天花板接駁處的一個方形金屬柵欄格上!那柵欄格鏽跡斑斑,隻有半人高,裡麵黑洞洞一片。
咚!!嘩啦!
這一次的撞擊聲帶著撕裂一切的狂暴!半扇扭曲的鐵門連同阿凱和蘇禦奮力推抵的鐵櫃被一股難以想象的沛然巨力狠狠撞飛!蘇禦悶哼一聲,像被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中,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冷硬的牆上,骨頭碎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鐵櫃翻滾著砸落在地,金屬摩擦的尖嘯仿佛能刺穿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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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狂風混雜著濃鬱的血腥腐臭猛地灌滿了整個避難所!
怪物擠了進來。
不能稱之為“人”,這是一座活動的小型肉山。它的身高幾乎頂到了避難所低矮的天花板,一個巨大的、帶著深紫色淤血的畸形頭顱塞滿了門口,臉上幾乎沒有五官的輪廓,隻有一張被血汙填滿的、橫向撕開的巨口!無數條暗紅色、布滿粘液的觸須狀物體從巨口中狂亂地噴吐出來,每一根觸須的尖端都裂開一個小小的口子,裡麵滿是密密麻麻倒生的細碎利齒!
它的身軀龐大臃腫,包裹著一層油亮發黑的皮膚,腹部鼓脹得像個即將爆裂的巨囊,表麵凹凸不平,似乎有無數個瘤體在皮下蠕動。那根最先擠入門縫的巨指,隻是它六條肢體的其中之一!另幾隻同樣布滿血痂的粗壯手臂胡亂地揮舞著,每一次擺動都帶著沉重的風聲,輕易就將牆角一個厚實的鐵質實驗台掃飛出去,鐵台砸在遠處的牆壁上,發出震耳的金屬哀鳴。
怪物頭頂的天花板因它的擠壓不斷崩落著碎片和粉塵。那雙位於巨大頭顱兩側、如同漆黑深潭般的眼窩緩緩掃過避難所內驚駭欲絕的幸存者。它那張巨口深處,發出一種低沉粘膩的吞咽聲,伴隨著喉嚨深處湧動的咕嚕聲,如同沸騰的地獄之鍋。無數條粘滑的觸須在空中狂亂地舞動著,如同一個捕捉信號的雷達。
阿凱在門被撞開的瞬間被衝擊波掀翻在地,此刻他掙紮著爬起,喉嚨裡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不管不顧地揮起鋒利的砍骨刀,對著怪物離他最近的一條粗壯如樹乾般的觸須狠狠剁下!鏘!火星伴隨著黑紫色的惡臭液體猛地濺開,刀刃隻在覆蓋著血痂和鱗片的觸須表麵留下了一道深痕,未能斬斷!
怪物那條粗大的觸須猛地一甩!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抽在阿凱胸口!阿凱如同斷了線的破口袋般騰空飛起,狠狠砸在幾米外的牆壁上,牆壁發出一聲悶響,出現蛛網般的裂痕。阿凱身體沿著牆壁滑落,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砍骨刀當啷一聲脫手掉落在地。
“阿凱!”小莫駭然尖叫,下意識將手電光束挪了過去。
就在這時,怪物龐大的身軀微微調整了方向,那張流著涎水的巨口裂開得更加巨大,數條舞動的觸須如同鎖定目標的蛇群,驟然繃直!它們的尖端對準了夏竹懷裡的小樂!觸須上細碎的利齒興奮地開合著,粘液滴落在地麵。
那龐大的血肉聚合體挪動著,沉重的腳步壓得破碎的地麵嗡嗡作響,巨大而充滿淤血的頭顱微微低垂,那雙漆黑的眼窩對準了緊緊抱著小樂的夏竹。那張撕裂的巨口深處,低沉粘膩的吞咽聲變得更加響亮,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貪婪渴求。
它的一條覆蓋著厚實血痂的粗壯手臂猛地抬起,帶起一陣腥風,巨爪朝著小小的孩童狠狠攫去!速度快得隻剩下一道帶著惡臭的陰影!
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夏竹發出一聲淒厲到幾乎變調的尖叫,不知從哪裡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猛地扭轉身軀,用自己的後背迎向那恐怖的利爪!死亡的冰冷氣息已經刺透了她的衣物!
“不——!”蘇禦的怒吼撕裂了空氣。他從撞擊的暈眩中強行抽身,如同一道貼地疾射的黑影,猛地撲向怪物的側麵!手中一直緊握的,是阿凱脫手掉落的砍骨刀!刀身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著冰冷的、絕望的弧光!
嗤啦!
蘇禦的身體狠狠撞在怪物身側粘滑冰涼的身體上,手中的砍骨刀灌注了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紮進了怪物一條相對細小、離他最近的觸手根部!刀刃刺入厚皮和韌性組織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一股冰冷的、帶著極濃腥氣的暗紅色液體如同開閘般噴湧而出,濺了蘇禦一頭一臉!刺鼻的味道嗆得他幾乎窒息!
吼——!
怪物龐大如山的身軀猛地一震!那並非源於劇痛的哀鳴,而是一種被冒犯、被渺小蟲豸激怒的狂躁咆哮!這聲音震得整個地下避難所嗡嗡作響,無數塵土碎石簌簌掉落!那隻原本抓向小樂和夏竹的巨爪,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咆哮,猛地改變了方向!裹挾著足以劈開鋼鐵的力量,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蘇禦狠狠扇了過去!爪風未到,那股恐怖的風壓已經讓蘇禦的皮膚如同被無數冰針刺痛!
就在這時——
“抓住!”小莫的尖叫撕心裂肺!
一道慘白晃動的手電光束,如同救命的信號,刺破了混亂的黑暗!光束死死地釘在那牆壁高處、被鏽蝕的通風口方形柵格上!
夏竹的心臟在胸腔裡如同瀕死的兔子般瘋狂撞擊。怪物的巨爪帶起的腥風貼著她的頭皮掃過,死亡的冰冷讓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凍結。那聲“抓住!”的呼喊,以及那道撕裂黑暗的光束,成了她腦中唯一僅存的指令!她完全憑著求生的本能,用儘肺裡殘存的最後一點空氣爆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嘶喊,左臂死命將小樂護在懷裡,右手竭力向上探出!在巨爪的殘影即將將她吞沒的瞬間,她的指尖觸碰到了冰冷的、布滿粗糙鏽蝕的金屬格柵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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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沉悶、粘膩、令人心臟驟停的肉體穿刺聲!
就在蘇禦的頭頂,那條被激怒的巨爪狠狠掃中了一根從天花板垂落的、鏽蝕的鋼管!粗如兒臂的鋼管如同腐朽的枯枝,在巨大的力道下應聲斷裂,尖銳的斷茬帶著雷霆之勢斜斜向下插落!
蘇禦隻覺肩胛處猛地傳來一陣令人眼前發黑的劇痛!沉重的力道將他撞得幾乎跪倒在地!那截冰冷的鋼鐵,帶著巨大的慣性和怪物狂暴的力量,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貫穿了他的外套和皮肉,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時間仿佛在劇痛中凝滯了一瞬。他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冰冷的金屬嵌在自己骨頭縫隙裡的觸感。粘稠、溫熱、帶著鐵鏽味的鮮血立刻洶湧而出,瞬間浸透了半邊肩背,那紅色在昏暗光線下暗得發黑。
“呃啊——!”一聲悶哼從蘇禦牙縫裡擠出,身體因劇痛而繃緊、痙攣。
怪物再次發出那種低沉的、充滿威脅性的、仿佛無數氣泡破裂的咕噥聲,帶著受傷野獸的暴躁。那條被砍骨刀深深刺入的觸手根部猛地劇烈抽搐收縮!如同甩開一隻爬蟲般,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狠狠將蘇禦連同那柄嵌在血肉裡的砍骨刀甩脫出去!蘇禦的身體重重砸落在冰冷的金屬設備殘骸堆裡,激起一片塵土和撞擊聲。
那隻碩大的、流淌著涎液的巨口再次裂開,目標牢牢鎖定了上方懸掛著的、生死一線間的夏竹和小樂!數條粗壯的觸須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閃電般向上刺出!尖端開合的細密利齒發出瘮人的高頻摩擦聲!小樂在夏竹懷裡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蘇哥!!”小莫的眼睛瞬間紅了!他看到蘇禦摔落的位置附近有一條裂開的、手臂粗細的電纜,表皮剝落,內部閃爍著微弱的藍色電火花!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燎原之火般在他腦中炸開!
小莫猛地將手中的戰術手電筒對著夏竹下方衝來的怪物狠狠砸了過去!光柱在空中翻滾,狠狠砸在怪物覆蓋著血痂的巨大頭顱側麵,啪的一聲碎裂熄滅!
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而在光熄滅的前一瞬,小莫整個人如同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地撲向了那條閃爍著致命電火花的裂開電纜!雙手猛地死死抓住了裸露在外的、劈啪作響的金屬導線!
“呃啊啊——!”
難以想象的強電流瞬間貫穿了小莫的全身!他的身體在黑暗中爆發出刺目的電光!整個人猛烈地抽搐起來,像一件被無形巨力瘋狂抖動的破布,頭發根根豎起!焦糊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那電流如同失控的洪流,順著導體和潮濕的地麵,帶著刺耳的劈啪聲,瞬間竄向了正低吼著、頭部被手電筒砸中的怪物!
滋滋滋——!
怪物龐大臃腫的身軀猛地一震!數條刺向夏竹和小樂的觸須在空中劇烈地抽搐、僵直!藍白色的電蛇如同活物,瞬間爬滿了它靠近潮濕地麵的下半身!特彆是那張裂開的巨口附近,電光瘋狂跳躍!一陣濃鬱刺鼻的白煙伴隨著脂肪焚燒的惡臭猛地從它身體多處升騰而起!
那龐大的身軀像一座通電的巨塔在抖動,低沉憤怒的咆哮變成了短促怪異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電流噪聲!它巨大的、帶有利爪的手臂狂暴地揮舞起來,胡亂的巨力將旁邊一排沉重的鐵製空貨架掃得如同紙片般扭曲倒飛,砸在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混亂中,小莫的身體失去了電流的支撐,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塌塌地、冒著青煙栽倒在地,一動不動。電流的路徑驟然中斷,那股麻痹消失,怪物身上的電火花也瞬間黯淡下去。
黑暗的空間裡,隻有怪物因劇痛和狂怒發出的低沉嘶吼如同悶雷翻滾,它龐大的身軀暴躁地挪動著,每一次沉重的腳步都讓地麵震動。
阿凱滿嘴是血,掙紮著從牆角支起身體。那短暫的電流衝擊對怪物造成的傷害難以判斷,但那片刻的遲滯和混亂卻不容錯失!他充血的眼睛在混亂的陰影中捕捉到了牆壁高處通風口的方向!
“夏竹!”阿凱的吼聲混雜著血腥味從喉嚨裡噴出,“爬!往裡爬!!”
夏竹的手指死死摳進金屬格柵的縫隙裡,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小樂撕心裂肺的哭嚎像刀子一樣刮著她的耳膜。下方是重新被激怒、隨時會再次發出致命攻擊的恐怖怪物,空氣裡電流的焦臭味和怪物傷口的血腥味、焚燒味濃烈得讓她窒息。
阿凱那一聲如同炸雷般的“爬!”,猛地將她從凝固的恐懼中驚醒!她幾乎是靠著求生本能和手臂酸痛欲裂的最後一絲力氣,左腳在粗糙冰冷的水泥牆麵上猛力一蹬!同時右臂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力量向上死命一拉!身體向上一竄!
上半身終於通過了那個低矮狹窄的洞口!粗糙的鏽鐵邊緣刮擦著衣服和皮膚,火辣辣地疼!但她成功了!
通風道內部冰冷、死寂、塵土彌漫。空氣汙濁得如同固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顆粒感。管道狹窄逼仄,勉強能讓她弓著背跪著移動,小樂被她護在身體下方。管道壁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和不知名的粘膩汙垢,爬動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隻有後方管道口方向隱約傳來的怪物嘶吼和阿凱的咆哮,提示著她逃離了地獄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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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焦躁地甩動著身體,殘留的刺痛和那股電擊造成的麻木正逐漸消退。它頭上被電流灼傷的部位冒著焦臭的青煙。那雙漆黑的眼窩死死轉向那個還在洞口掙紮的、讓它遭受劇痛的渺小人類!就在距離被焚毀的電纜不遠處,小莫那具焦黑冒煙的身體靜靜趴伏著。怪物數條粗壯的觸須狂亂地舞動,似乎被剛才的電擊徹底點燃了毀滅的欲望,帶著更凶戾的殺意再次鎖定了阿凱!
蘇禦在劇痛中抬起頭,鮮血沿著額角滑落,視野有些模糊。左肩和後背那貫通傷的痛楚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沉重的抽痛,半邊身體像被冰封後又插進了無數燒紅的鋼針。但他強迫自己忽視那足以讓普通人暈厥的痛苦,死死盯著那隻正暴躁挪動、準備撕碎阿凱的恐怖血肉造物。他緊咬牙關,齒縫間沁出的血絲帶著鐵鏽味。動作不能停,他喘息著,用沒受傷的右手在冰冷的地麵摸索,指尖劃過尖銳的金屬殘片、破碎的混凝土塊……終於,碰到了一個堅硬、沉重、略呈圓形的金屬物體。
是一塊碎裂的大號鋼圈軸承外環的邊緣,斷麵粗糙鋒利,足有十幾斤重。
阿凱背對著逼近的怪物,正在拚命試圖將那已經嚴重扭曲變形的格柵口再撕開些方便自己進入。“操……快點!”他低聲咒罵著,用肩膀猛地頂撞扭曲的金屬框,金屬發出刺耳的呻吟。濃重的死亡陰影從後方迫近!怪物帶起的腥風已經吹拂到他後頸!
他猛地回頭——
時間變得無比粘稠緩慢。怪物那張覆蓋著焦痕、流淌著涎水的巨口裂開在阿凱麵前不足三米,如同深淵正在打開!無數條帶著細密刀齒的暗紅色肉須如同群蛇出擊,猛地朝他刺來!粘液滴落的軌跡清晰可見!
“阿凱!!”
一聲低沉的、仿佛從胸膛深處炸裂的咆哮從怪物側麵轟然響起!
阿凱在聽到蘇禦嘶吼的瞬間,渾身肌肉驟然繃緊到極致!身體如同被壓緊到極限的彈簧,在那一排裹挾著腥風撲至眼前的肉須即將刺穿他的頭顱和胸膛的前一刹那,猛地向側後方擰身、團縮!
噗噗噗!
數條肉須帶著腥氣擦著他的頭皮、臉頰、肩膀猛烈地刺入了他身後扭曲的金屬格柵框,深深紮進後方的水泥牆壁!碎石和鏽渣簌簌落下!其中兩條肉須甚至貼著他的手臂外側穿過,冰冷粘膩的觸感讓阿凱全身汗毛倒豎!
幾乎在阿凱擰身的同一刹那!
一道沉重的黑影,帶著蘇禦全身力量的投擲,撕裂空氣發出沉悶的呼嘯!
砰!
那塊沉重、帶著鋸齒狀鋒利斷口的碎裂軸承鋼圈,如同被憤怒擲出的雷霆戰錘,狠狠旋轉著砸入了怪物那顆巨大頭顱一側深陷的眼窩之中!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碎骨聲清晰可聞!
怪物龐大的軀體如同被無形的重錘迎麵擊中,猛地向後狂烈地一仰!那張裂開的巨口中發出了另一種聲音——不再是暴怒的咆哮,而是一種摻雜著巨大痛楚、仿佛無數神經被瞬間攪碎的尖利嘶鳴!這聲音刺耳得仿佛能直接鑽入人的腦髓!整個空間都在顫抖!
無數黑色的粘稠混合著碎裂的膠狀物,從那個被重擊的眼窩深處猛烈地噴濺出來!如同被捅破的腐爛漿果!
它那條刺入牆壁的幾根肉須瘋狂地抽搐著收回,胡亂地瘋狂甩動!其中一根猛地抽打在阿凱的腰側!阿凱悶哼一聲,身體如同被抽了一鞭的陀螺,打著旋狠狠摔向洞口另一側的牆壁!
碎裂的軸承鋼圈完成了使命,彈落在地麵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而怪物受創的眼窩處,那個巨大的血洞裡,此刻正不斷湧出大股大股的黑血和碎裂的組織,濃烈的惡臭如同炸開的化糞池。
蘇禦投擲出那沉重鋼圈,耗儘了他剛剛凝聚起的最後一絲力氣,傷口被巨力撕扯,鮮血湧得更快。他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搖晃著跪倒在地,隻能用沒受傷的右手死死撐住地麵,才沒有徹底倒下。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扯動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鐵鏽味和血的腥鹹氣息充塞口鼻。
“操!!”阿凱扶著劇痛的肋骨,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對著那個因劇痛而暫時陷入瘋狂躁亂的怪物背影,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蘇哥!走!”他眼中再無猶豫,轉身撲向那個已經被他撞開更大空隙的格柵口,動作雖然踉蹌,卻帶著絕境中迸發的力量。
當阿凱也消失在那個漆黑的通風口後,整個崩塌的地下避難所裡,隻剩下那頭失去一半視覺、陷入狂暴的巨大怪物,在劇痛與狂怒中歇斯底裡地破壞著一切能碰到的東西。水泥的碎裂聲、金屬扭曲崩斷的呻吟、還有那一聲聲夾雜著巨大痛楚與毀滅欲望的嘶吼,形成了一支為地獄獻唱的殘酷交響。
蘇禦掙紮著挪到通風口下方。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左肩的傷口如同在燃燒,每一次身體牽動都帶來深入骨髓的銳痛,他幾乎能感覺到斷裂骨茬相互摩擦的微弱響動。失血讓他的視野邊緣開始模糊,冷汗混著臉上的血水滑落。他抬頭望著那個狹窄的洞口,像望著絕壁上的鳥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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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凱幾乎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青筋虯結的手臂向下竭力伸著,臉色因劇烈的動作而漲紅:“手!快!”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焦急。
蘇禦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嗆入肺部激起一陣刺痛。他用尚能活動的右手死死抓住了洞口邊緣粗糙冰冷的金屬,牙關緊咬,身體緊繃向上奮力騰起!
噗!
傷口在劇烈的拉扯下瞬間崩裂!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猛地炸開!眼前一黑,力量瞬間流失大半!向上升起的勢頭猛地一滯!隻有右臂還死死扒著洞口邊緣,半個身子懸在冷硬的牆壁上!冷汗浸透了後背。
“操!”阿凱發出一聲怒吼,身體猛地再次向外探出!肌肉因過度用力而痙攣顫抖。他那雙布滿硬繭和血跡的手,如同鋼鐵的枷鎖,狠狠抓住了蘇禦扒著洞沿的手腕和小臂!一股帶著強烈血腥氣的熾熱力量猛地爆發!
“起——來!”
阿凱的吼聲像開山巨斧!借助著雙腳死死蹬踏通風道內壁帶來的反作用力,雙臂筋肉虯結,幾乎要將蘇禦的手腕捏碎!一股沛然巨力猛地向上拽!
“呃——!”蘇禦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吼,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在呻吟。劇痛如同潮水般衝刷著他已經瀕臨斷裂的神經。身體像破麻袋一樣被蠻橫地拖拽著,硬生生擠進了那個低矮逼仄的通道口!粗糙冰冷的管道壁摩擦著他肩背的傷口,如同被砂紙狠狠打磨。
啪嗒。
蘇禦重重摔落在通風管道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塵土被激起。意識沉浮,劇痛如同無數把小錘瘋狂敲打著他的太陽穴,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沉重的鼓脹感,耳畔是尖銳的嗡鳴和粗重得如同破風箱的喘息。
阿凱的喘息如同瀕死的野獸,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血塊。他身上混雜著汗水和血汙的濃重味道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裡。幾縷光線從小莫遺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碎裂處微弱地滲入,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臉上縱橫的血汙和鐵青。
通道前方,夏竹緊緊抱著小樂的身影模糊在更深的黑暗中。小樂似乎已經耗儘了力氣,不再哭喊,隻是像隻受驚過度的小貓一樣,時不時發出壓抑的、無法控製的短促抽泣。
蘇禦嘗試撐起身體,左臂卻完全不聽使喚,劇烈的疼痛讓他喉嚨裡發出一聲無法抑製的低低嗚咽。他隻能徒勞地蜷縮著身體,右手本能地死死捂住左肩的傷口。溫熱的、帶著粘稠感的液體在掌心下不斷湧出,浸透了他的手指。
“怎麼樣?”阿凱喘著粗氣,聲音嘶啞低沉,他靠在冰涼的管道壁上,胸膛劇烈起伏,一邊死死盯著通道深處那隨時可能再次崩塌的入口方向,一邊勉強分神詢問。
“死不了。”蘇禦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悶在喉嚨裡,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他右手顫抖著,試圖摸索背包側麵的水壺,卻連這簡單的動作都難以完成。乾渴如同火焰灼燒著他的喉嚨。
死寂在狹窄的管道裡彌漫,隻有下方深處持續傳來的、仿佛永不疲倦的、伴隨著重物砸擊聲的怪物咆哮隱約可聞,如同隔著一層厚土的地獄回響。
“小莫……”夏竹的聲音在黑暗深處響起,帶著令人心碎的顫抖和無助的哽咽。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落回到那片剛剛逃離的、充滿死亡的地獄。那個平日裡總愛搗鼓信號器、臉上有些許稚氣的青年最後的畫麵——如同枯葉般撲向跳躍著死亡電火花的電纜——在她腦中反複閃現。那刺目的電光中劇烈抽搐的身影,倒下時那沉悶的聲響……一切都過於清晰,過於殘忍,壓得她喘不過氣。
阿凱的身體猛地一震,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他下意識低頭望向自己緊握成拳的雙手,指節處的皮膚早已摩擦破開,混合著乾涸的黑血和新鮮的豔紅。小莫最後撲向電纜時那張決絕到扭曲、在電光中慘白得如同鬼魅的臉,在記憶裡狠狠碾過。他猛地咬緊牙關,下顎的肌肉繃得像鋼鐵一般,拳頭骨節因過分用力而發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聲。胸膛劇烈起伏著,粗重的喘息在管道中變得異常刺耳,每一次吸氣都仿佛要從肺腑深處擠出混著血的碎片。他用力閉了一下眼睛,試圖將那畫麵撕碎,可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種被燒得滾燙的、壓抑到極致的狂怒和悲涼,如同凍結的火山熔岩。
管道裡陷入更深的死寂,壓抑得讓人窒息。隻有下方那不知疲倦的怪物破壞聲,依然頑強地穿透泥土和管道壁,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幾分鐘?或是幾個世紀?時間在絕望和傷痛中失去了刻度。
“……蘇哥……”夏竹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微弱,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和幾乎無法克製的哭泣後特有的鼻音,“小莫……他……”她的話語破碎,沒能繼續下去,隻有壓抑不住的抽噎聲在狹窄的空間裡輕輕回蕩。小樂在她懷裡動了動,發出一聲微弱得像小貓嗚咽般的呢喃:“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