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山神廟時,天剛蒙蒙亮。
陸離裹緊了身上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短褐,踩著薄雪往青風鎮的方向走。雪粒子落在肩頭,很快就積了一層白霜,他卻渾不在意——自從昨晚按照《道源》的基礎法門運轉過體內微弱能量後,身體對寒冷的耐受度已經悄悄提升,這點風雪不過是撓癢。
沿途偶爾能見到早起的村民,背著竹簍往鎮外的山林去,要麼是撿柴,要麼是設陷阱捕些小獸。他們穿的衣服比陸離還破舊,臉上凍得通紅,見到陸離這個陌生麵孔,也隻是匆匆瞥一眼,便低下頭加快腳步——這年頭,流民太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陸離一路觀察著。
他注意到村民們挑柴時,隻會用肩膀硬扛,不懂如何借力;設陷阱的獵戶,手臂肌肉結實,卻因發力姿勢不對,手腕處隱隱有舊傷的痕跡。這就是低武世界的“凡人之軀”,隻靠蠻力錘煉筋骨,卻不懂能量流轉的規律,連最基礎的“發力技巧”都停留在本能層麵。
“難怪強者最多隻能以一敵百。”陸離心中了然,“筋骨再強,也有極限,沒有能量支撐,打十個人就會力竭,能打一百個,已是把肉體潛力壓榨到了極致。”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青風鎮的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裡。
這是個典型的北方小鎮,夯土砌成的鎮牆不算高,也就兩丈多,牆頭光禿禿的,連個守衛都沒有——據說前些年鬨過土匪,後來鎮上的“烈陽武館”出了幾個好手,把土匪趕跑了,之後鎮裡就沒再設守衛,武館成了實際上的“保護傘”。
進鎮時,陸離看到鎮口的石碑上刻著“青風鎮”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旁邊還貼著一張泛黃的告示,上麵寫著“烈陽武館招弟子,凡十六歲以下、能舉起三十斤石鎖者,可入館學藝,每月繳兩斤粗糧即可”。
“三十斤石鎖,算是篩選身體底子的門檻了。”陸離掃了眼告示,腳步沒停,順著石板路往鎮中心走。
鎮裡比城外熱鬨些,路邊有賣熱湯麵的小攤,冒著白騰騰的熱氣;還有挑著擔子賣雜貨的貨郎,搖著撥浪鼓吆喝。不過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沒什麼笑意,要麼是匆匆趕路,要麼是蹲在牆角啃著乾硬的窩頭,眼神裡帶著對生計的焦慮。
陸離沒急著找地方落腳,而是先往烈陽武館的方向去——要了解這個世界的拳腳功夫,武館是最好的觀察點。
烈陽武館在鎮東頭,是整個青風鎮最氣派的建築,青磚瓦房,門口掛著兩盞紅燈籠,門楣上“烈陽武館”四個鎏金大字,在灰蒙蒙的天色裡格外顯眼。武館院子裡傳來整齊的喝喊聲,時不時還夾雜著拳腳砸在木樁上的“砰砰”聲。
陸離沒進去,而是靠在斜對麵的一棵老槐樹下,裝作曬太陽的流民,目光卻透過門縫,仔細觀察著院子裡的情況。
院子裡約莫有三十多個少年,穿著統一的灰色短打,在一個精瘦漢子的指導下練拳。那精瘦漢子應該就是武館的教頭,約莫四十歲年紀,腰間係著條黑色腰帶,拳腳揮動間,能聽到風聲,看得出來,他的筋骨確實比普通人強不少。
“出拳要快!要狠!彆跟娘們似的軟手軟腳!”教頭一腳踹在一個少年的屁股上,把那少年踹得一個趔趄,“你這拳頭,打在人身上跟撓癢似的,怎麼打土匪?”
那少年咬著牙爬起來,揉了揉屁股,不敢有半句反駁,隻能重新擺好姿勢,一拳一拳地往木樁上砸。
陸離看得很清楚,這些少年練的拳,招式簡單粗暴,無非是“直拳”“擺拳”“踢腿”,全靠反複錘煉肌肉記憶,讓身體形成條件反射。教頭偶爾會糾正他們的姿勢,比如“拳頭要握緊,手腕彆彎”“踢腿時要提胯”,但這些都隻是“形”,沒有觸及“力”的本質——他們不知道如何讓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一點爆發,也不知道如何通過呼吸調整體力消耗。
就拿教頭自己來說,他演示“烈陽拳”的招牌招式時,拳頭砸在木樁上,能讓木樁晃動兩下,但陸離能看出來,他的肩膀肌肉在發力時明顯繃緊,手臂的血管凸起,這說明他的力量沒有完全傳導,至少浪費了三成。
“若是用《道源》的方法改進,調整呼吸節奏,讓丹田處的微弱能量跟著拳腳運轉,這一拳的力量至少能提升一倍,還不會浪費體力。”陸離在心裡默默推演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掌心畫著改進後的發力軌跡。
就在這時,武館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
陸離抬眼望去,隻見三個穿著武館弟子服飾的少年,正圍著一個比他們矮半個頭的孩子推搡。那孩子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布包,臉上滿是倔強,儘管被推得連連後退,卻不肯鬆開布包。
“小子,給你臉了是吧?”為首的少年個子最高,臉上帶著一道淺淺的疤,伸手就要去搶布包,“這鎮上誰不知道,武館弟子要買東西,都得給我們讓著點?你這布包裡裝的什麼,拿出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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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是我娘的藥!”那孩子死死護著布包,聲音帶著哭腔,卻依舊不肯退讓,“我好不容易才攢夠錢買的,你們不能搶!”
“藥?”疤臉少年嗤笑一聲,伸手就把孩子推倒在地上,布包掉在地上,裡麵的草藥撒了一地,“什麼破藥,也配讓你護著?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著,疤臉少年就要抬腳往孩子身上踹。
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卻沒人敢上前阻攔——烈陽武館在鎮裡的勢力太大,沒人願意為了一個陌生的孩子得罪武館弟子。
陸離依舊靠在槐樹下,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同情。他隻是在觀察那個孩子——被推倒在地,草藥撒了一地,明明快哭了,卻還是咬著牙爬起來,試圖把草藥撿回來,哪怕麵對的是比他強很多的武館弟子,也沒有絲毫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