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種表麵按部就班、內裡卻暗流洶湧的狀態下,又過去了兩天。王德發挨完了十鞭,被扔回了宿舍,後背皮開肉綻,隻能趴在床上呻吟,短時間內是無法上工了。這無疑給a組的業績蒙上了一層陰影,也進一步動搖了小組內本就脆弱的人心。
林墨肩上的壓力驟增。他不僅要承擔起王德發那份業績額度,還要穩住驚弓之鳥般的阿斌,協調李靜和其他組員的工作,同時,像一張拉滿的弓,時刻警惕著來自b組瘋狗的陰招,以及……那雙隱藏在暗處、深不可測的眼睛。
趙隊長。
這個名字,如今像一根無形的刺,深深紮在林墨的神經末梢。那日清晨宿舍門口意味深長的一瞥,沒有後續動作,沒有隻言片語的試探,反而比任何直接的威脅更讓人寢食難安。沉默,往往意味著更深沉的算計和更充足的耐心。
林墨開始以全新的、高度警覺的視角,重新審視趙隊長的一切。
他注意到,趙隊長巡邏的頻率和路線,似乎並無固定規律。有時他會一天數次出現在a區工區附近,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但林墨能感覺到,那目光的落點,至少有兩次,是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有時,他又會整天不見人影,仿佛對工區的紛爭毫無興趣。
他觀察到,趙隊長對手下的保安隊員管理極其嚴格。那些在豬仔麵前如狼似虎的守衛,在趙隊長麵前無不屏息凝神,令行禁止,眼神裡帶著敬畏,甚至是一絲恐懼。這種掌控力,源於坤哥的直接授權,與強哥基本同級,但顯然有著他自己的鐵腕手段。
他還發現,趙隊長與園區其他管理層的互動,也耐人尋味。他與強哥見麵時,並無下級對上級的恭敬,反而保持著一種不卑不亢的疏離感,顯示出其相對獨立的地位。與瘋狗碰麵時,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流,眼神碰撞間,是毫不掩飾的相互厭惡和警惕。趙隊長似乎獨立於強哥與瘋狗這兩大明顯。趙隊長似乎獨立於強哥與瘋狗這兩大明顯的派係之外,自成一體。
這種超然的地位,本身就說明了問題。在“凱盛”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能保持相對獨立,要麼是擁有絕對強大的實力和後台,要麼就是擁有讓所有人都忌憚的底牌或把柄。
林墨更傾向於後者。趙隊長看起來不像是有龐大背景的人,他的權力基礎,很可能來自於坤哥的信任,很可能來自於他對園區“秩序”的絕對掌控,以及他自身那種令人看不透的深沉和……危險。
這種危險,不同於瘋狗那種外露的、張牙舞爪的暴戾。瘋狗的惡,是明火執仗,是你能看到、能預判的。而趙隊長的危險,是隱藏在冰層下的暗流,是無聲無息滲透的寒意,是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也不知道他手中究竟握著什麼的未知恐懼。
林墨的警覺提升到了最高級彆。他不再將趙隊長視為一個單純執行命令的安保頭目,而是將其擺在了與強哥、瘋狗同等,甚至在某些方麵更需要謹慎對待的位置上。
這種警覺,直接影響了他的行為模式。
他變得更加沉默,在工區除非必要,絕不輕易開口,減少任何可能被解讀出異常的表情和動作。與組員交流時,他也更加言簡意賅,避免在公開場合討論任何敏感話題,甚至連對阿斌的鼓勵和指導,也儘量選擇在廁所隔間或者深夜宿舍裡,用最低的聲音進行。
他處理那單二十萬業績的方式,也體現了這種極致的謹慎。
阿斌在林墨的半強迫半鼓勵下,終於再次鼓起勇氣聯係了那個老太太。電話接通,老太太果然還認他的聲音,但警惕性明顯比之前更高了,反複詢問“安全賬戶”的細節,甚至提到了“最近老是接到奇怪的電話”。
這證實了趙德柱聽到的風聲——b組的人確實在搞破壞,他們試圖用拙劣的方式聯係老太太,差點搞砸這單業務。
阿斌緊張得額頭冒汗,幾乎要再次崩潰。林墨沒有催促,而是示意他捂住話筒,然後快速在一張廢紙上寫下幾個關鍵詞和安撫話術,推到阿斌麵前。
整個過程,林墨的身體姿態保持著放鬆,眼神卻如同雷達般掃視著周圍,尤其是工區入口和可能存在的監控死角。他確保自己的動作看起來隻是在正常地記錄工作內容,沒有任何值得懷疑之處。
在阿斌磕磕絆絆地按照提示安撫住老太太,並約定第二天同一時間再聯係後,林墨立刻將那張寫有關鍵詞的廢紙揉成一團,借著起身去倒水的機會,在經過垃圾桶時,看似隨意地丟了進去,並順手將旁邊一些真正的垃圾蓋在了上麵。
消滅一切可能留下文字證據的痕跡。
他甚至開始下意識地規避監控探頭的正麵拍攝。行走時,會借助其他人的身影遮擋;在工位操作電腦時,會調整坐姿,讓屏幕內容儘可能不被可能的斜後方探頭捕捉儘管他不確定是否有);就連去廁所,他也會選擇那個位於監控死角、之前他嘗試連接外部網絡的那個最裡麵的隔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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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無處不在的、近乎偏執的謹慎,耗費了他大量的心神。他感覺自己就像在雷區中行走,每一步都必須精確計算,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引爆隱藏在暗處的致命陷阱。
而趙隊長,就是那個布設了雷區,並且可能在暗中觀察著他每一步的人。
這天下午,工區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騷動。一個c組的豬仔,因為長期被克扣夥食和遭受虐待,精神終於崩潰,在工位上突然歇斯底裡地大叫起來,撕扯自己的頭發,將鍵盤狠狠砸在地上。
周圍的豬仔們嚇得紛紛躲避,工區裡一片混亂。
很快,幾名守衛衝了進來,試圖製服那個發瘋的豬仔。但那個豬仔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拚命掙紮,甚至咬傷了一名守衛的手臂。
就在場麵即將失控時,趙隊長出現了。
他不是跑來的,而是邁著那種特有的、沉穩而冰冷的步伐,從工區入口走了進來。混亂的場麵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立刻動手,隻是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那個如同困獸般掙紮、嘶吼的豬仔。他的眼神,沒有憤怒,沒有厭惡,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審視,仿佛在看一件物品的損壞過程。
然後,他動了。
動作快如閃電。
他甚至沒有拔出腰間的電棍或者橡膠棍,隻是上前一步,一記精準狠辣的手刀,砍在了那名豬仔的頸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