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天宮”集團的旅程,本身就帶著一種超現實的距離感。沒有肮臟擁擠的偷渡卡車,沒有徒步穿越危險邊境線的狼狽,梁安娜乘坐的是一輛懸掛著特殊牌照、車窗玻璃顏色極深的豪華商務車。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蜿蜒但養護良好的山路上,兩側是茂密的熱帶雨林,偶爾能瞥見隱藏在林木深處、帶有武裝崗哨的私人領地,無聲地宣示著這片區域不同尋常的秩序。
當那棟純白色的現代化建築出現在視野儘頭時,即使是早有心理準備的梁安娜,眼底也不由得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它太乾淨,太具設計感,與周圍略顯蠻荒的自然環境,以及她腦海中預想的魔窟形象,格格不入。
車子無聲地滑入被高大棕櫚樹環繞的庭院,停靠在氣勢恢宏的玻璃旋轉門前。立刻有穿著白色製服、戴著白手套的侍應生上前,彬彬有禮地拉開車門,用流利的英語問候。
“梁安娜小姐,歡迎來到天宮集團。”
梁安娜微微頷首,優雅地邁步下車。高跟鞋踩在光滑如鏡的米色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叩擊聲,在大挑空的宏偉前廳裡回蕩。空氣涼爽而乾燥,彌漫著她熟悉的、某種昂貴木質香混合著白花的淡雅氣息,與她之前在視頻中感受到的如出一轍。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牆壁上懸掛著抽象派藝術畫作,角落裡擺放著生機盎然的綠植,一切都彰顯著極致的奢華與品味。
陸先生親自在前廳迎接,他依舊戴著金絲眼鏡,笑容溫和儒雅,與視頻中無異。
“梁小姐,一路辛苦。歡迎你的到來。”他伸出手。
梁安娜與他輕輕一握,觸感乾燥而有力。“謝謝,陸先生。這裡的環境,比我想象的還要……出色。”她選擇了一個中性而褒義的詞彙。
“我們希望為所有精英夥伴提供最舒適、最高效的工作環境。”陸先生微笑著側身引路,“請跟我來,我先帶你去你的房間安頓,稍後再為你介紹公司的基本情況和團隊。”
他們穿過寬敞得可以舉辦舞會的前廳,走向內部區域。腳下是柔軟厚重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營造出一種近乎神聖的靜謐。沿途遇到的員工,無論男女,都穿著得體,步履從容,看到陸先生會微微點頭致意,目光掃過梁安娜時,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與尊重,沒有任何令人不適的打量。
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個不真實的夢。
然而,梁安娜那經過殘酷商場和背叛洗禮的敏銳神經,卻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完美表象下的不協調音。
是眼睛。
那些侍應生、前台、偶遇的員工,他們的笑容標準,動作規範,但眼神深處,缺乏真正服務業從業者那種發自內心的熱情或鬆弛,更像是一種經過嚴格訓練的、程序化的反應。他們的目光在與她對視時,會極其迅速地移開,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警惕?
還有那些攝像頭。
它們被巧妙地隱藏在各種裝飾物之後——水晶吊燈的燈座、壁畫的畫框邊緣、綠植寬大的葉片陰影下……數量之多,角度之刁鑽,遠超任何一家正常的五星級酒店或金融機構。它們如同無數隻沉默的電子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覆蓋著每一個公共區域,無聲地記錄著一切。
以及那些守衛。
他們並未像“凱盛”那樣明目張膽地持槍站立,而是化身為“安全顧問”或“客戶經理”,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分散在走廊轉角、電梯口等關鍵位置。他們體格健壯,站姿挺拔,眼神銳利如鷹,雖然極力掩飾,但那股經過專業訓練的、隱隱散發出的煞氣,與周圍溫文爾雅的環境形成了微妙的衝突。他們的耳朵裡,都戴著幾乎看不見的微型通訊耳麥。
這是一個被精心包裝起來的監控堡壘。文明,是它的皮膚;控製,是它的骨骼。
陸先生似乎察覺到了梁安娜那不易察覺的審視,他語氣輕鬆地解釋道:“梁小姐不必驚訝,我們服務的客戶身份都非常特殊,涉及的資金量巨大,因此安保和隱私保護是最高級彆的。這些措施,既是為了保護客戶,也是為了保護像您這樣的核心員工。”
合情合理的解釋。但梁安娜心中冷笑,保護?更像是無處不在的監視和掌控。
他們乘坐內部專用電梯,直達高層。電梯內部鋪著天鵝絨,運行平穩迅捷,毫無噪音。陸先生使用了一張特殊的門卡,並進行了指紋驗證,才按下了樓層按鈕。
“您的房間在這一層,這一層主要是高級顧問和核心管理人員的住宿區,環境相對獨立和安靜。”陸先生介紹道。
電梯門打開,是一條鋪著厚地毯的安靜走廊,兩側是厚重的實木房門,間隔很遠,私密性極好。陸先生將梁安娜帶到一扇門前,遞給她一張房卡。
“這是你的房間,梁小姐。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你可以先休息一下,熟悉環境。一個小時後,我會讓助理來接你去參加一個簡短的歡迎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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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陸先生。”梁安娜接過房卡,觸手冰涼。
“好好休息。”陸先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梁安娜刷開房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