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安娜在“天宮”那間恒溫恒濕、彌漫著昂貴香氛的私人工作室內,對著三塊高清曲麵屏,從容地調整著針對歐陽華的下一階段“情感錨定”話術時,遠在數十公裡外,被重重山巒和鐵絲網隔絕的“凱盛”園區裡,林墨正將最後一口混合著汗水和血腥氣的乾硬饅頭,用力咽下。
這是兩個被同一片罪惡土壤孕育,卻仿佛存在於不同維度的人間地獄。
“天宮”:無形的絞索與文明的掠奪
梁安娜的工作室,與其說是工位,不如說是一個小型戰略指揮中心。室內光線柔和,背景播放著舒緩的古典音樂,有助於她進入“維多利亞·梁”那個冷靜、睿智的家族辦公室專家角色。手邊是一杯剛剛研磨好的藍山咖啡,香氣醇厚。
她的“武器”是知識、信息和心理學。屏幕上顯示的不再是簡單的客戶名單和粗暴的話術腳本,而是複雜的金融模型、深度的人格分析報告由專業團隊提供)、以及目標對象過去數月甚至數年在社交媒體、公開言論中透露出的所有情緒弱點和價值取向。
她的“戰場”是加密的視頻會議、精心策劃的“偶遇”、以及那些印著燙金ogo、內容足以以假亂真的“私募投資備忘錄”。她的“彈藥”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金融術語、對宏觀經濟走勢的精辟分析、以及那種經年累月身處頂級圈子所熏陶出的、令人不自覺信服的氣場。
她不需要聲嘶力竭,不需要恐嚇威脅。她隻需要像一個真正的財富管家一樣,傾聽、分析、然後給出“專業”的建議。她會耐心等待數月,像一位高明的棋手,布下一連串看似無關緊要的閒棋冷子,最終在目標最鬆懈、最渴望認同的時刻,拋出那個致命的“投資機會”。
歐陽華那邊,剛剛按照她的“建議”,“為了測試平台流動性和熟悉操作”,將第二筆八十萬美元的資金,轉入了那個看似位於瑞士的“托管賬戶”。整個過程,歐陽華甚至帶著一種接觸前沿科技的興奮感,對“維多利亞”感激不儘。
梁安娜看著屏幕上轉賬成功的確認信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動作優雅。在這裡,犯罪被包裝成了高端金融服務,掠奪戴上了合作共贏的麵具。暴力是隱形的,存在於信息不對等的碾壓中,存在於對人性的精密算計裡。死亡的威脅並非來自皮鞭和電棍,而是潛藏在資金鏈斷裂、信用崩塌的無形絞索中。
“凱盛”:血腥的泥沼與赤裸的吞噬
而在“凱盛”,生存是寫在牆上、刻在每個人恐懼眼神裡的,最原始、最赤裸的法則。
林墨所在的a區工區,空氣汙濁不堪,混合著汗臭、腳臭、廉價煙草以及某種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數百人像沙丁魚一樣擠在密密麻麻的隔間裡,頭頂是慘白的、嗡嗡作響的日光燈管,將每個人臉上麻木、焦慮或猙獰的表情照得無所遁形。
鍵盤的敲擊聲、電話的呼出聲、以及偶爾響起的、因業績不達標而被守衛拖出去毆打時發出的短促慘叫聲,交織成一曲永不停歇的、令人神經衰弱的地獄交響樂。
林墨的“武器”是經過簡化的、針對人性最基礎貪婪和恐懼的話術模板。他的“戰場”是噪音刺耳的公共電話。他的“彈藥”是編造的中獎信息、冒充的公檢法威脅、或者是最直白的“高回報投資”謊言。目標通常是國內的普通老人、急於賺錢的打工者、或者涉世未深的學生。
這裡沒有耐心經營,隻有效率至上。一個電話必須在幾分鐘內判斷出對方的潛在價值“肥瘦”),並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完成“殺豬”騙到錢)。業績報表上的數字,是衡量價值的唯一標準,也直接關係到今晚能否吃飽飯,是否會挨打,甚至……是否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阿斌剛剛完成了一單,騙到了一個獨居老人三千塊錢。他非但沒有絲毫愧疚,反而因為完成了今天的保底額度而鬆了一口氣,蠟黃的臉上甚至擠出了一絲扭曲的、劫後餘生般的笑容。他討好地看向林墨,仿佛在尋求認可。
林墨看著他,心中一片冰冷。他知道,阿斌正在被這個環境同化,良知在生存的壓力下一點點泯滅。而他自己,也不得不強迫自己變得麻木,將那些因詐騙可能導致對方家破人亡的念頭死死壓在心底,才能維持著基本的運作。
王德發趴在工位上,後背的鞭傷依舊觸目驚心,他齜牙咧嘴地敲著鍵盤,嘴裡不乾不淨地咒罵著b組的人,咒罵著不配合的“豬”客戶),也咒罵著這該死的生活。他的憤怒和怨氣無處發泄,隻能轉化為對下一個電話那頭陌生人的更惡毒的攻擊。
李靜依舊沉默,像一道灰色的影子,高效地完成著分配的任務,但她偶爾抬眼看向工區入口那持槍守衛的眼神,冷得像冰。
在這裡,暴力是日常的佐料。守衛巡邏的皮靴聲,電棍偶爾閃爍的電弧,以及公共區域那永遠洗不乾淨、滲入水泥地麵的暗紅色汙漬,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每個人違逆的下場。死亡並非遙遠的威脅,它可能來自於一次失敗的逃跑,一次頂撞,甚至隻是……某位管理層心血來潮的“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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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的深淵,交彙的暗流
傍晚,“天宮”的員工餐廳。梁安娜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是一份按照她要求準備的、低脂低糖的營養晚餐。周圍是低聲交談的“同事”,話題圍繞著最新的虛擬貨幣走勢、某位客戶的遊艇型號、或者即將到來的假期計劃。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如果不是那些隱藏在角落的攝像頭和偶爾走過的、眼神銳利的“安全顧問”的話。
而在“凱盛”的食堂,林墨和組員們捧著寡淡的飯菜,蹲在角落裡,默默地吞咽。周圍是嗡嗡的、充滿絕望的嘈雜聲,以及b組方向投來的、毫不掩飾的敵意目光。瘋狗的一個手下故意從他們身邊走過,將一口濃痰吐在林墨腳邊,引發一陣壓抑的哄笑。林墨麵無表情,隻是將拳頭在身後攥緊,指節發白。
梁安娜回到套房,或許會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遠方被夕陽染紅的天際線,思考著下一步如何從歐陽華那裡“套”出更多的資金,以及如何利用“天宮”的資源,去挖掘陳煒和李明翰的罪證。複仇的火焰在她冷靜的外表下靜靜燃燒。
林墨回到臭氣熏天的宿舍,躺在堅硬的板床上,聽著王德發的呻吟和阿斌的夢囈,手指會無意識地觸摸床下那條藏著si卡的地麵裂縫。妹妹林雪在“地獄火”可能遭受的折磨,像噩夢一樣纏繞著他,驅使著他必須儘快找到出路。
一個在精致的牢籠裡,用智慧和冷靜進行著高風險的複仇遊戲。
一個在血腥的泥沼中,用隱忍和掙紮尋找著渺茫的救贖希望。
“天宮”與“凱盛”,如同罪惡的一體兩麵。一個用文明粉飾貪婪,一個用暴力踐行掠奪。它們的目標不同,手段迥異,但本質都是將人異化為工具,吞噬著良知與希望。
然而,在這看似平行的兩個世界深處,暗流已經開始湧動。梁安娜需要更龐大的資金流和更隱秘的渠道來支撐她的複仇,這必然會將她的觸角伸向“天宮”更黑暗的核心,那裡可能與“凱盛”這樣的底層暴力機構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林墨,為了尋找妹妹,也注定要向上攀爬,接觸到園區更複雜的權力網絡。
這兩條看似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正因為他們各自執著的目標,而被無形的手,牽引著,一點點地,向著某個共同的、更加黑暗的焦點靠近。
不同的世界,同樣的深淵。而當這兩股在黑暗中掙紮的力量最終相遇時,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是共同撕破這罪惡的夜幕,還是……一同墜入更深的萬劫不複?
答案,隱藏在緬北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之下,隨著時間,緩緩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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