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鐵門在身後哐當一聲關上,將強哥辦公室裡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暫時隔絕。第三小組的人被粗暴地推搡回他們那間剛剛享受了沒幾天的“優待”宿舍。門從外麵被鎖死,窗口有守衛晃動的身影——他們被軟禁了。
時間,如同跗骨之蛆,開始啃噬每個人的神經。
“噗通!”
阿斌直接癱倒在地,剛才在強哥辦公室失禁的汙穢還未乾透,此刻他更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雙手抱頭,發出如同被堵住喉嚨般的、絕望的嗚咽。“水牢……完了……全完了……墨哥……我們死定了……”
王德發靠著牆壁滑坐下去,臉色慘白,後背的鞭傷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嘴裡無意識地喃喃:“媽的……瘋狗……劉老四那個吃裡扒外的雜種……”
孫浩一拳狠狠砸在床架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胸口劇烈起伏,眼神裡充滿了暴戾和不甘,卻無處發泄。
連一直最為冷靜的李靜,也坐在床沿,雙手緊緊交握,指節泛白,顯然內心也極不平靜。
整個宿舍彌漫著一種即將被集體處決般的絕望氣息。24小時,水牢,這兩個詞像夢魘一樣纏繞著每一個人。
林墨站在宿舍中央,如同狂風暴雨中一根孤立的桅杆。他的臉色同樣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冷靜,甚至冷得有些嚇人。他沒有去安撫崩潰的阿斌,也沒有理會其他人的絕望。強哥給出的24小時,不是用來哭泣和抱怨的。
“都給我閉嘴!”林墨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間切斷了宿舍裡彌漫的悲鳴。
所有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冷喝震住了,連阿斌的哭聲都噎在了喉嚨裡。
林墨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緩緩掃過每一張絕望或憤怒的臉,最後,定格在蜷縮在角落、試圖將自己隱藏起來的劉老四身上。
劉老四感受到林墨的目光,身體猛地一顫,把頭埋得更低,幾乎要縮進牆壁裡。
“劉老四,”林墨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一步步向他走去,“抬起頭,看著我。”
劉老四拚命搖頭,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我讓你抬起頭!”林墨猛地一聲厲喝,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同時一把揪住劉老四的衣領,將他從角落裡硬生生提了起來!
“啊!墨哥……不,組長……饒命啊!我也是被逼的!是瘋狗!是瘋狗逼我這麼說的!”劉老四嚇得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求饒。
“被逼的?”林墨死死盯著他那雙充滿恐懼和渾濁的眼睛,“他怎麼逼你的?打你了?還是許諾了你什麼好處?”
“他……他說我要是不照做,就把我……把我扔進水牢!還說……還說事成之後,給我調個輕鬆點的崗位,多分我點提成……”劉老四不敢隱瞞,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果然如此。威逼利誘,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手段。
“所以,你就為了自己,要把我們整個小組的人都送進水牢?”林墨的聲音裡聽不出憤怒,隻有一種深沉的、令人膽寒的冰冷。
“我……我不想死啊墨哥……”劉老四哭喊著。
“不想死?”林墨鬆開他的衣領,任由他癱軟在地,“那你告訴我,那份八萬的轉賬記錄,是怎麼回事?你親眼看到我們分那三萬塊錢了嗎?把那天晚上的細節,一點不差地給我說出來!要是有一個字對不上,我第一個把你扔進水牢!”
林墨開始運用他作為刑警的審訊技巧。他沒有一開始就質問核心矛盾,而是先從外圍細節入手,施加心理壓力,尋找漏洞。
“那天……那天晚上……”劉老四努力回憶著,眼神閃爍,“大概……大概是九點多……你們……你們在墨哥你的床鋪那邊……分的錢……”
“九點多?”林墨立刻抓住時間點,“那天晚上小組開會,總結上周業績,一直到十點半才散,所有人都在一起。李靜,王德發,孫浩,阿斌,你們都在,對不對?”他目光掃向其他人。
李靜立刻點頭:“是,會議記錄我這裡有底稿,時間可以核對。”她拿出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子。
王德發和孫浩也反應過來,連忙附和:“對!那天晚上一直在開會!”
阿斌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是……是開會……”
劉老四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時間對不上!這是他證詞裡第一個,也是最致命的漏洞!
“看來,你不僅眼睛瞎,記性也不好。”林墨的聲音如同寒冰,“再說說,錢是怎麼分的?誰遞給誰的?說了什麼話?”
劉老四徹底慌了神,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後語,描述的“分錢”場景漏洞百出,明顯是憑空臆想出來的。
王德發忍不住罵道:“劉老四!我艸你祖宗!你他媽血口噴人!”
孫浩也眼神凶狠地瞪著他。
宿舍裡的氣氛悄然發生了變化。從最初的集體絕望,開始轉向對劉老四這個叛徒的憤怒,以及……一絲微弱的、因為林墨抓住對方破綻而燃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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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沒有沉浸在戳穿偽證的初步勝利中。他知道,光憑劉老四證詞的漏洞,隻能說明他作偽證,還無法完全洗清小組“私吞業績”的嫌疑。關鍵點,在於那份“八萬”的轉賬記錄。
“李靜,”林墨轉向一直保持冷靜的李靜,“你負責信息支持,平時會留意後台數據的異常嗎?有沒有可能,某個時間點的數據,被人為修改過?”
李靜沉吟片刻,搖了搖頭:“直接修改最終記錄很難,風險大,容易被係統日誌記錄。但如果是……在數據錄入或者傳輸的中間環節做手腳,比如攔截或者篡改客戶確認後的反饋信息,造成信息不對稱,是有可能的。”
信息不對稱!林墨腦中靈光一閃!
他想起處理“張建軍”那單業務時的細節。客戶最初確實表示要轉八萬,但後來電話溝通時,似乎提到過臨時有急用,先轉五萬試試水。當時後台係統顯示的最終確認金額也是五萬,他便沒有在意。
如果瘋狗的人,攔截了客戶後續確認“五萬”的反饋信息,或者篡改了係統中某個環節的狀態,使得係統最終隻記錄了最初的“八萬”意向,而忽略了後續的變更……那麼,那份“八萬”的轉賬記錄,就可以被製造出來!
這是一個技術性更強,也更隱蔽的栽贓手段!
“我們需要證據。”林墨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證明‘張建軍’那單,最終確認的金額就是五萬的證據!或者是證明後台數據在某個環節被動了手腳的證據!”
可是,他們被軟禁在宿舍,沒有任何調查權限,如何能在24小時內找到這樣的證據?
希望,似乎剛剛燃起,又麵臨著巨大的現實阻礙。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水牢的陰影,依舊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林墨知道,他必須想辦法突破這物理的囚籠,至少,要能與外界進行有限度的溝通,獲取關鍵信息。
卡的地麵裂縫。
風險巨大,但似乎……彆無選擇了。
宿舍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隻有牆上那盞昏暗燈泡發出的滋滋電流聲,以及阿斌偶爾無法抑製的抽泣,提醒著時間正在無情流逝。劉老四像一灘爛泥癱在牆角,麵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無論林墨能否翻身,他都不會有好下場。
林墨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像一台過載的計算機,瘋狂地計算著各種可能性。李靜提供的“信息不對稱”思路是關鍵,但要證實這一點,需要接觸到更底層的係統數據,或者……聯係到當事人“張建軍”。
前者在目前被軟禁的情況下絕無可能。後者……同樣困難重重,客戶信息是嚴格保密的,而且遠在國內,如何聯係?卡上。用它,冒險連接外部網絡,嘗試聯係他唯一能信任的、外界的那個人——他的前上司,周洪國支隊長。
但這無異於刀尖跳舞。園區的信號監控絕非擺設,任何異常的數據流都可能被捕捉到。一旦被發現,不需要等24小時,他立刻就會被處決。而且,周隊能否在短時間內查到“張建軍”的信息並反饋回來?即便查到了,又如何將信息傳遞進來?
風險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可是,坐以待斃嗎?看著阿斌、王德發、李靜他們因為自己的牽連而被扔進水牢?然後自己也跟著一起在冰冷汙穢中腐爛?
不!
林墨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必須試一試。卡的機會,一個相對“安全”的窗口。
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窗外天色漸暗,到了晚飯時間。門外傳來守衛不耐煩的敲擊聲和嗬斥:“吃飯了!快點!”
守衛打開門鎖,將幾個裝著寡淡飯菜的飯盆放在門口,像喂狗一樣。他們沒有進來,隻是持槍守在門口,顯然得到了嚴加看管的命令。
王德發默默地過去把飯盆拿進來,分給大家。沒有人有胃口,阿斌看都沒看,孫浩煩躁地推開,隻有李靜默默地拿起一個饅頭,小口吃著。
林墨也拿起自己的那份,他吃得很慢,眼神卻不時瞥向那個小小的、帶著柵欄的透氣窗。窗戶很高,而且從外麵鎖死,但或許……
他突然放下飯盆,走到門口,對守衛說道:“兄弟,商量個事。能不能讓我們去趟廁所?憋不住了。”他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指了指癱在地上的阿斌,“你看他這樣,彆拉在屋裡,大家都不好受。”
守衛皺了皺眉,厭惡地看了一眼阿斌褲襠上的汙漬,罵了句“真他媽晦氣”,然後用對講機請示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快點!一次隻能去一個!你,先帶那個廢物去!”他指著林墨和阿斌。
機會!
林墨心中一凜,連忙扶起幾乎走不動路的阿斌,低聲道:“撐住,阿斌,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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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名守衛的押送下,林墨半扶半抱著阿斌,走向樓層儘頭的公共廁所。這是他計劃的第一步,他需要確認廁所那個隔間的信號情況,並尋找使用si卡而不被發現的時機。
廁所裡依舊汙穢不堪,但此刻林墨無暇他顧。他將阿斌扶進一個隔間,自己則快速走進了最裡麵、他之前確認過信號相對較好的那個隔間。
反鎖隔間門,他立刻蹲下身,心臟因為緊張而狂跳。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鞋底夾層裡的為了應對搜查,他已將si卡從地縫臨時轉移)si卡和一枚小小的、老式的、不智能的備用手機這是他潛入時準備的最後手段,一直藏在身上極其隱秘處)。
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但他強迫自己冷靜。開機,插入si卡……屏幕亮起,信號格微弱地跳動著一格!
就是現在!
他飛快地編輯了一條極其簡短的加密信息,包含了“張建軍”、“八萬變五萬”、“調查資金流向和通話記錄”等關鍵代碼,準備發送給周隊的那個絕對安全的加密郵箱。
就在他拇指即將按下發送鍵的瞬間——
隔間外突然傳來守衛粗暴的踹門聲和嗬斥:“裡麵的!磨蹭什麼呢?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