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尚未散儘,那三具堆疊在水泥台下的焦黑屍體,像烙印般刻在每個人的視網膜上。坤哥離去了,留下死寂的廣場和上千個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然而,恐懼的餘波尚未平息,更深沉的絕望便已接踵而至。
“集合!所有人!原地不動!”
趙隊長冰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起,打破了短暫的、令人不安的寂靜。原本準備被驅散的人群再次被無形的鎖鏈定在原地。守衛們如同得到指令的獵犬,眼神更加凶戾,持槍分散在廣場四周,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切斷了一切退路。
強哥、肥膘等管理層重新站回水泥台上,他們的臉色同樣凝重,但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即將到來場景的麻木甚至隱隱的興奮。陸先生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台下,像是在記錄某種社會實驗數據。
林墨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以為電擊處決已經是終點,沒想到……這竟然隻是開始?坤哥那句“散會”仿佛一個冰冷的玩笑。他看向趙隊長,後者依舊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矗立在台前,目光掃視著下方驚惶不安的人群,像是在挑選下一個祭品。
“帶上來。”趙隊長的命令簡潔依舊,卻帶著比剛才處決時更令人膽寒的意味。
這一次,被帶上來的不是阿龍阿虎那樣的“死囚”,而是另外兩個人。林墨認出,他們是和之前那對逃跑的漁村兄弟同組的成員,一個外號“瘦猴”,一個叫“大壯”。兩人同樣鼻青臉腫,身上帶著新鮮的鞭痕,顯然在昨晚的“清洗”中也未能幸免。但與阿龍阿虎不同的是,他們眼中還殘存著強烈的、對生的渴望,以及極致的恐懼。他們是被作為“同謀”或者“知情不報”的典型抓出來的。
他們被粗暴地拖到水泥台前,扔在冰冷的地麵上,與那三具焦屍僅隔數米。焦糊味和死亡的氣息幾乎讓他們窒息。
“這兩個,”趙隊長指著地上的瘦猴和大壯,聲音如同寒鐵摩擦,“知情不報,縱容包庇,同樣壞了園區的規矩!”
他的話語,給兩人定了性。
“按照規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趙隊長目光轉向台下那些麵無血色的豬仔,“今天,就讓所有人看看,包庇破壞規矩者,是什麼下場!”
他揮了揮手。
四名早已準備好的、手持小孩手臂粗實心橡膠棍的打手,獰笑著走上前。他們不同於之前行刑的守衛,更像是專門負責“懲戒”的專業打手,眼神中充滿了對暴力的渴望。
“打!”趙隊長一聲令下。
橡膠棍帶著淒厲的風聲,毫不猶豫地落下!
“啪!啪!啪!”
第一輪擊打集中在兩人的後背和臀部,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骨頭可能碎裂的細微“哢嚓”聲,讓人牙酸。瘦猴和大壯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扭動、蜷縮,試圖躲避那雨點般落下的棍棒。
但這僅僅是開始。
打手們顯然經驗豐富,他們輪流上前,棍棒精準地落在四肢關節、肋骨、肩胛等脆弱部位。他們避開了致命的頭顱和內臟區域,目的明確——不是殺人,是致殘。
“啊——!我的腿!!”
“饒命啊!隊長!我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們……停手……啊!!”
慘叫聲、求饒聲、骨頭斷裂的脆響、棍棒擊打肉體的悶響,交織成一曲殘酷的死亡交響樂,在死寂的廣場上回蕩。鮮血從他們的口鼻、耳朵、以及被打破的皮膚下滲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地麵。
瘦猴的身體比較弱,十幾棍下去,他的左腿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曲起來,顯然是腿骨被打斷了。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隨即昏死過去。但打手並沒有停手,冷水潑醒後,棍棒繼續落下,直到他另一條腿也呈現出同樣的扭曲。
大壯稍微強壯些,還在拚命掙紮、哀嚎,但很快,他的右臂被一棍狠狠砸在肘關節處,伴隨著清晰的骨裂聲,手臂軟軟地垂落下來。他疼得滿地打滾,卻被守衛死死踩住。
場麵血腥而殘忍。比起電擊瞬間死亡的酷烈,這種緩慢的、旨在摧毀肉體和意誌的毆打,更能折磨旁觀者的神經。台下的人群中,嘔吐聲、壓抑的哭泣聲、甚至精神崩潰的尖叫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劇烈。有人試圖閉上眼睛,卻被身旁的守衛用槍托狠狠戳醒,強迫他們“學習觀摩”。
阿斌已經徹底癱軟,靠在林墨身上,若不是林墨暗中用力扶著他,他早已癱倒在地。王德發臉色慘綠,死死咬著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李靜依舊低著頭,但林墨看到她緊握的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的肉裡。
林墨強迫自己看著。他的胃在劇烈痙攣,喉嚨發緊,一股股酸水往上湧。作為前刑警,他見過暴力,但如此係統化、公開化、以折磨和致殘為目的的暴力,衝擊著他的職業認知和人性底線。他必須記住這一切,記住每一分痛苦,記住這每一筆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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毆打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鐘。
當打手們終於停手退開時,瘦猴和大壯已經變成了兩灘模糊的血肉。瘦猴雙腿儘斷,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癱著,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大壯右臂報廢,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滿臉是血,眼神渙散,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沒死,但已經徹底廢了。在這個醫療條件極其有限、人命如同草芥的園區,等待他們的,將是比死亡更漫長、更痛苦的折磨,直到他們失去最後一點利用價值,被像垃圾一樣丟棄。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混合著之前的焦糊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地獄般的氣息。
趙隊長看著台下那兩個廢人,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仿佛隻是驗收了兩件損壞的工具。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驚恐萬狀的人群。
“都看清楚了嗎?”他的聲音依舊冰冷,“包庇,縱容,同樣有罪!這就是下場!”
“在‘凱盛’,要麼努力創造價值,要麼,就變成他們這樣,或者……”他的目光掃過那三具焦屍,“變成他們那樣!”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給眾人消化這恐怖信息的時間。然後,他的目光緩緩移動,最終,定格在了人群中的某個方向。
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所有的喧囂和恐懼。
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被他盯住的,是一個站在d組區域邊緣的年輕人。他看起來很年輕,可能還不到二十歲,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此刻,他臉色慘白,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殘葉,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不解。林墨記得他,好像叫小順子,是和逃跑的阿龍阿虎關係比較近的同鄉。
“你,出來。”趙隊長指向他,聲音不容置疑。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順子身上。他嚇得渾身一軟,幾乎要跪下去,卻被身後的守衛粗暴地推搡出來,踉蹌著跌倒在水泥台前的空地上,離那兩灘血肉和三具焦屍隻有幾步之遙。
“隊……隊長……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小順子涕淚橫流,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趴在地上連連磕頭。
趙隊長沒有理會他的哀求,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隻待宰的羔羊。
“根據調查,你,張小順,”趙隊長一字一頓地叫出了他的全名,這更增添了恐怖的儀式感,“多次與逃跑者阿龍、阿虎私下接觸,對他們的逃跑計劃,知情不報,甚至有提供便利的嫌疑。”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隊長!冤枉啊!”小順子發出絕望的哭喊,“我就是……就是和他們是一個地方的……平時多說了幾句話……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要跑啊!”
他的辯解在絕對的權力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趙隊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一絲極其淡薄的、近乎殘忍的“惋惜”。
“規矩就是規矩。”他緩緩說道,“知情不報,與包庇同罪。剛才那兩人,就是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