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動！”胡先鋒一聲吼，兩個年輕的夥計從屋裡衝出來，一個手裡還攥著根短棍。夥計抬著手就要攔，李二虎搶前一步，一把攥住那棍子，往旁邊一擰，那夥計手腕一鬆，棍子咣當掉地上。人群嘩的一下擁上去。老張、王三、阿水，幾個人把帆布邊一揪，呼啦啦一大片掀開。沙麵的濕亮瞬間露出兩層色兒，上麵一層是灰黃的海沙，下麵卻是發青的河沙。
“看見沒？”阿水伸腳在沙坡上摳了一下，露出更細更潤的沙粒，“這下麵壓著好沙子。”
“他把上麵鋪海沙蓋臉。”木匠師傅恍然，“怪不得每回都說緊張。”
“住嘴！”胡先鋒氣得嘴角直抖，“你們誰敢動庫裡的東西，誰就是破壞生產！”
“你要講生產，那就彆乾偷梁換柱的事。”宋仁澤抬手，把條子遞給老謝，“老謝，你看清楚，條子上寫的發放時間、數量、價格，都在這。你是看門人，秤也管著你，說句公道話，你晚上睡覺踏不踏實？”
老謝的喉結滾了兩下，眼神在胡先鋒和眾人之間飄，手卻老老實實把磅秤拖出來了。他拍了拍秤盤，低低說：“稱吧，稱了大家都明白。”
“稱。”人群齊聲。
第一車上秤，秤砣一顆一顆往上碼，秤針穩穩地指在一千三百斤。老謝念數，記一筆。第二車上秤，秤針一晃，略輕。車主急了：“我這車剛裝的，怎麼比老王那車還輕？”
李二虎翻身跳上拖鬥，兩鏟往下挖，挖到中間一層時，嘩啦一捧濕淋淋的海沙，一股鹹濕味衝出來。他回頭衝眾人喊：“人家給你們裝的是外麵河沙，裡麵塞海沙，怪不得輕！”
“掏底裝沙，良心讓狗吃了。”老張罵道。
胡先鋒額頭滲汗，往後退了半步：“我怎麼知道他們怎麼裝的。碼頭那邊裝卸可不是我管的。”
“不是你管的，那這倉裡上麵鋪海沙誰鋪的？”宋仁澤盯住他，“你彆躲話。再說了，碼頭是你手下人，你簽的出庫單，誰敢亂來？”
“出庫單拿出來！”人群又吵起來，“賬本拿出來！”
“賬本在會計那。這會兒不在。”胡先鋒咬牙，“你們去找會計。”
“會計小陳就在後屋抄數。”老謝怯怯地補了一句，“他不是出去，他就在。”
眾人像潮水一樣湧向後屋。小陳被堵在書桌前，手心都是汗，臉上還蹭著鉛筆印。一疊發黃的賬本攤在桌上，角落裡壓著一枚紅泥印章。宋仁澤把條子一放：“對上。”
“對啥對，我還沒走賬。”小陳嘴硬，眼神卻飄。
“照日子查。”木匠師傅把眼鏡往上推了一下，“今天發了幾車，昨天發了幾車。錢誰收了，票誰蓋了章。”
小陳手抖著翻頁，賬上密密麻麻的字，夾著塗改。李二虎把那幾塊塗改處一戳：“這幾筆，三塊八改四塊二。為什麼？”
“漲價。”小陳低頭，“交通漲價。”
“交通漲價，你有文件嗎？”宋仁澤盯住他。
小陳咽口水：“口頭通知。”
“誰的口頭？”宋仁澤步步緊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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