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彆傷車板。”宋仁澤自己卷起袖子,跟著上去裝,“一車裝六成滿,彆貪太滿,路上不好走。”
秤房老何站在磅秤邊,念數念得清清楚楚:“好,第一車,四百五十斤,再添點……行,五百整。下一車。”
“支書!”院外又有人擠進來,是個穿灰衫的中年人,肩上搭著毛巾,額角汗滴直淌,“我家屋脊被風掀了,正等河沙砌簷口,這會兒能不能給我排個號?”
“憑條子來,沒有條子的到大隊開證明,寫清楚用途。”老李說,“都照規矩來。彆擠,都是要蓋房的,誰也不比誰貴。”
胡先鋒在門口站著,臉一陣紅一陣白,像被日頭狠狠曬著。他忽然冷笑了一聲:“好啊,支書一來,你們就翻天。那城裡的碼頭工程耽誤了,你們擔得起?”
“擔不起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把嘴伸成袋子,誰往裡丟錢你就裝。”民兵小孫說,“胡先鋒,你先彆陰陽怪氣。禮堂裡說清楚,清白就清白,不清白就按不清白處置。”
一陣潮風吹過,沙場外海麵上有船鳴笛,應和著遠處的浪聲。幾個老頭杵著拐杖看熱鬨,其中一個歎氣:“海沙鹽大,抹牆上還行,澆地梁就遭罪。年輕人要蓋屋,還是得河沙。”
“對。”宋仁澤停下鏟子,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海風重,咱這小島潮氣大,海沙用在承重的地方,幾年就脫皮、長白霜,到時候梁裡鐵鏽一出,房頂塌下來找誰?你收錢的時候是你,你不認賬的時候就讓大家自己認命,是吧?”
人群又是一陣低語。有人點頭,有人皺眉。胡先鋒眼皮子抖了抖:“我又沒讓他們澆梁!”
“你沒讓,可你逼著人用。”李二虎頂了句,“你還要錢。”
“行了。”老李擺擺手,“先彆吵。仁澤,你這兩車裝好就走,路上當心,今天潮水來得快。老何,你下午把這月的賬抄一份交到大隊來。胡先鋒,你跟我走一趟,把這些‘辛苦費’一筆筆交代。”
“我憑啥跟你走?”胡先鋒把脖子又一梗,嗓門卻明顯低了,“我得看著這場子。”
“你看著也行。”民兵小孫把槍背往肩上一甩,“那我看著你。”
胡先鋒嘴巴動了動,沒再出聲。
院裡忙活起來。幾輛騾車排成一列,車把式吆喝著倒來倒去,年輕人鏟沙、抹平、壓實,秤房的砣子一上一下,金屬碰撞的脆響在海風裡顯得格外清。宋仁澤裝完第二車,把條子交回秤房,又折回屋裡把那疊寫“辛苦費”的小紙按順序疊好,塞進賬本裡:“支書,這東西先歸你保管。”
老李把賬本放進布袋,係了個死結:“放我這兒。晚上的會,你把昨晚說的那些人也叫上,誰給了錢,誰拿了票都開個口。彆怕人多,怕的是糊塗。”
“支書,我……”門口一個婦女探頭探腦,“我那會兒為了拿沙,塞了他兩包煙,算不算錢?”
“算。”老李點頭,“都算,煙是票換的,票是錢換的。彆覺得丟臉,丟臉的是伸手要的人。”
婦女紅著臉應了一聲,退到人群裡。旁邊有人低低地說:“這回可有個說法了。”
胡先鋒忽然用力一笑,笑得有點猙獰:“說法?你們以為你們贏了?等碼頭的人來了,看誰敢在禮堂亂嚷嚷!”
“歡迎。”宋仁澤抬眼,“正好請他們帶工程批文來,帶調撥單、帶付款單,咱把三筆賬並在一桌上算。到時候你坐哪邊,也一清二楚。”
“你……”胡先鋒喉頭動了動,目光像魚一樣翻了一下,終究把後頭的話咽了回去。
李二虎把篷布蓋好,拍了拍車板:“老大,走吧。”
“等一下。”宋仁澤從牆角挑了一根細木棍,蘸了點碎沙在地上畫:“回去那段下坡彆衝太快,車閘先踩半腳,遇到鵝卵石堆繞著走,彆壓。要是卡了,卸三鏟再推。還有,村口那道泥溝前幾天下雨塌了,多繞兩步。”
車把式咧嘴笑:“你小子比我還熟。”
“趕海的命,最怕翻車。”宋仁澤抬手把汗一抹,“走。”
兩輛車一前一後從沙場裡出來,陽光把車轍印照得發亮。人群漸漸散了,背後還能聽見有人小聲議論晚上的禮堂會,誰會被點名,誰要退錢。秤房裡砣子還在叮當,老何把鉛封又擦了擦,抬頭看了一眼門口。胡先鋒站在陰影裡,臉像被海風刮過,忽陰忽晴。
“支書。”老何壓低聲音,“這事……鬨大了吧?”
“該鬨就鬨。”老李把布袋往肩上一挎,“咱這小島,都是一個鍋裡掄勺子的,鍋底黑了,不刮乾淨,遲早吃到嘴裡。”說完,他邁步往門外走,“你看著秤,按規矩辦。”
“我按規矩。”老何點頭。
海邊的風更大了些,遠處白浪一排一排往岸上滾。宋仁澤一路趕車,回頭看了一眼沙場方向,對李二虎說:“晚上你跟我去禮堂,彆吃太飽,可能一說要說到半夜。”
“那還用說!”李二虎興奮得眼睛冒光,“今天這個仗,打得過癮。老大,我跟你說,晚上的會,我得第一個發言。我就問問他,一百塊錢,是不是看咱窮人好欺負。”
“彆隻會嚷嚷。”宋仁澤笑了一下,“把你塞煙那事兒講清楚,時間、地點、誰在場,越細越好。”
“我記得清清楚楚。”李二虎捶了一下胸口,“他伸手那一瞬間,手背上還有個老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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