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鐵櫃上的磷火_奉天1931:兵王逆旅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0章 鐵櫃上的磷火(2 / 2)

老王頭盯著懷表看了半天,突然歎了口氣,坐回椅子上:“趙大哥……他墳頭的草都該三尺高了。”他從懷裡掏出串鑰匙,打開牆角的鐵皮櫃,“你們要的貨運單在第三格,自己拿吧。”

陳峰打開鐵皮櫃,裡麵整齊地碼著一摞摞單據,按日期分類放著。他翻到8月16日那本,很快就找到了那頁——上麵用日文寫著:“收貨人:林世昌奉天商會),貨物:軍用炸藥五十箱,用途:鐵道維修。”落款處蓋著關東軍情報課的紅章,還有個熟悉的簽名:佐藤英機。

“鐵道維修用得著五十箱炸藥?”老煙槍冷笑一聲,“這是要把南滿鐵路炸個稀巴爛啊。”

陳峰把單據撕下來,正要往懷裡塞,突然聽見倉庫外傳來火車汽笛聲,比剛才的更近,像是就在月台邊。老王頭臉色一變:“是日軍的巡邏列車!怎麼會這麼早?”

倉庫門突然被撞開,十幾個日軍憲兵舉著槍衝進來,為首的正是佐藤英機,穿著白色西裝,手裡把玩著那把陳峰掉在河裡的匕首。

“陳先生,我們又見麵了。”佐藤的中文帶著點京都口音,慢悠悠的,像貓捉老鼠時的戲耍,“本來想在林會長的糧棧‘請’你,沒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門了。”

老王頭突然撲向佐藤,嘴裡喊著“你們快走”,卻被憲兵用槍托砸中後腦勺,倒在地上不動了。老煙槍抄起鐵爐邊的火鉗,朝最近的憲兵砸過去,火鉗砸在槍托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走!”陳峰拽起老煙槍,往倉庫後門跑去。後門被鐵鏈鎖著,他掏出那把現代匕首,刀刃在火光下泛著冷光,隻聽“哢”的一聲,鐵鏈被割斷了。

兩人衝出後門,外麵是條鐵軌,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遠處的巡邏列車正緩緩駛來,車頭的燈光像兩隻巨大的眼睛,照得鐵軌上的碎石子都能看清。

“往那邊跑!”老煙槍指著鐵軌旁的排水溝,那裡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

日軍的槍聲在身後響起,子彈“嗖嗖”地從耳邊飛過,打在鐵軌上濺起火星。陳峰突然感覺胳膊一熱,低頭一看,血正順著袖子往下淌——被流彈擦傷了。

跑到排水溝邊時,老煙槍突然停下腳步,從懷裡掏出個東西塞給陳峰:“拿著這個,比貨運單有用。”是那枚刻著“日清戰爭戰利品”的望遠鏡,“這是當年日軍從旅順搶的,鏡筒裡刻著編號,能證明他們早就開始囤軍火了。”

“你乾什麼?”陳峰看著他,突然明白過來,“彆傻了!”

老煙槍咧嘴一笑,露出豁了顆門牙的牙床:“俺這條命,甲午年就該丟在海城了,多活了這十幾年,夠本了。”他突然朝日軍的方向跑去,大喊著“俺在這兒”,手裡揮舞著那件毅軍號坎。

槍聲立刻朝著他的方向集中過去,老煙槍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晃了晃,倒在了鐵軌上。巡邏列車的汽笛聲淒厲地響起,車頭的燈光照亮了他的臉,嘴角還帶著笑。

“走啊!”陳峰咬著牙,轉身鑽進排水溝。列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鐵軌開始震動,像大地在顫抖。他最後看了一眼老煙槍倒下的地方,那裡已經被列車的燈光淹沒,鐵軌上似乎飄起了點點磷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排水溝的儘頭是條小河,跟昨晚那條一樣,河水冰涼刺骨。陳峰跳下去,拚命往對岸遊,手裡緊緊攥著那張貨運單和望遠鏡,紙被水浸透了,變得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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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對岸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遠處傳來公雞的啼叫聲,冰冷的河水浸透了陳峰的粗布短褂,傷口在刺骨的寒意中反而傳來陣陣灼痛。他趴在泥濘的河岸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和河水的腥氣。手中緊攥的兩樣東西沉重異常:油布包裹的黃銅望遠鏡冰冷堅硬,那張浸透了河水、字跡已有些暈染的貨運單則像一塊濕透的烙鐵,灼燒著他的掌心,也灼燒著他的心。

老煙槍揮舞著“毅軍”號坎衝向鐵軌的身影,在列車刺眼燈光下倒下的瞬間,如同烙印刻在他眼前。那豁牙的笑容,那句“夠本了”,在黎明前的死寂裡反複回響。甲午的硝煙未散,新的屠刀已高高舉起。

“老王頭…老煙槍…”陳峰咬緊牙關,將湧上喉嚨的哽咽和憤怒狠狠咽下。他不能停,更不能死。他掙紮著站起身,濕透的布鞋陷在淤泥裡,步履蹣跚卻異常堅定地朝著貧民窟的方向移動。趙山河還在等著,傷勢不能再拖了。更重要的是,這份用兩條人命換來的證據,必須送到該送的地方,哪怕北大營的王營長是個懦夫!

天邊泛起魚肚白,奉天城在壓抑的晨曦中蘇醒,貧民窟的炊煙比往日稀疏了許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恐慌。陳峰避開大路,在狹窄汙穢的巷陌間穿行,警惕著任何可疑的動靜。日軍的巡邏隊顯然加強了,遠處偶爾傳來犬吠和粗暴的嗬斥聲。

終於,那座歪斜的土坯房出現在眼前。院門虛掩著,老煙槍蹲過的門檻空蕩蕩的。陳峰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悄無聲息地閃身進去,反手輕輕帶上門。

屋內死寂。灶膛裡的火早已熄滅,隻剩冰冷的灰燼。破瓷碗裡的半塊窩頭還在,堿水盆裡的破布染著暗紅的血漬。陳峰的目光迅速掃過——沒有趙山河!

“山河?”他壓低聲音呼喚,回應他的隻有牆角老鼠窸窣的跑動聲。他衝到炕邊,掀開炕席,炕洞裡空空如也,隻有幾縷黑灰和一絲殘留的血腥味。他猛地轉身,目光落在牆角的水缸旁——地上有幾滴尚未完全乾涸的、新鮮的血跡,一直延伸到後牆那個被日軍搜查時撞破的牆洞。

有人來過!帶走了趙山河,或者…趙山河自己掙紮著離開了?

陳峰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他強迫自己冷靜,快速檢查屋內。樟木箱子敞開著,裡麵被翻得一片狼藉,那件帶“王”字補丁的號坎被扔在地上。顯然,有人在這裡進行過徹底的搜索。他的目光最終落在灶台角落——那隻缺了口的錫酒壺下,壓著一小片被撕下的、染血的粗布衣角。

是趙山河的!他認得那布料。衣角上用木炭,極其潦草地畫了幾個歪歪扭扭的符號:一個圓圈代表林晚秋?商會?),一個箭頭指向圓圈,然後是一個叉。符號下方,是幾個幾乎無法辨認的漢字:“…糧…棧…危…”

“林晚秋?糧棧?危險?”陳峰的瞳孔驟然收縮。趙山河在重傷昏迷或極度虛弱的情況下,用儘最後力氣留下了線索!他一定是意識到林世昌可能對女兒不利,或者林晚秋本身也處於極度危險之中!那個叉,是警告,還是代表林晚秋也遭遇了不測?

國仇之上,再添家恨!林世昌這個漢奸,連自己的骨肉也不放過嗎?還是佐藤為了滅口和栽贓,已經對林晚秋下手?

沒有時間猶豫了。北大營暫時去不了,趙山河生死未卜,但林晚秋這條線,絕不能斷!她可能是揭露林世昌漢奸嘴臉的關鍵人證,也可能掌握著更多日軍的陰謀!更何況,趙山河拚死留下的信息指向了她。

陳峰迅速將濕透的貨運單小心攤開在尚有微溫的灶台上,希望能儘快晾乾。他脫下濕透的上衣,擰乾,露出精悍的肌肉和胳膊上那道猙獰的擦傷。他從老煙槍的樟木箱裡翻出一件相對乾淨的舊褂子換上,將望遠鏡和半乾的貨運單貼身藏好。最後,他撿起了老煙槍那杆被摩挲得發亮的烏木銅嘴旱煙槍,緊緊握在手中——這不僅是武器,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念傳承。

他來到後牆的破洞處,牆外是另一條更窄的陋巷。血跡在巷口消失了,可能是被人清理,也可能是趙山河被拖上了車。陳峰深吸一口氣,清晨微涼的空氣帶著硝煙未散的緊張感。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奉天城商業區,林氏商會糧棧的位置潛行而去。

奉天城在虛假的平靜中騷動著。街道上,日軍的巡邏隊明顯增多,裝甲車隆隆駛過,行人神色倉惶,商鋪許多都半掩著門。陳峰混跡在早起謀生的人群中,低著頭,儘量避開巡邏兵的視線。他腦中飛速運轉:糧棧是林家的產業,也是林世昌活動的重要據點。林晚秋作為商會會長的女兒,很可能就在那裡,或者被軟禁在糧棧後院的住所。如何進去?強闖是找死。必須找到機會。

機會來得比他預想的快,也帶著更深的血腥。當他拐進一條臨近商業區的胡同時,一陣淒厲的哭喊和粗暴的嗬斥聲傳來。隻見幾個穿著黑色短褂、凶神惡煞的漢子顯然是張海鵬的手下),正粗暴地驅趕著一群糧棧的夥計和苦力。糧棧大門緊閉,門上赫然貼著兩張交叉的封條——一張是奉天商會的,另一張,竟是關東軍情報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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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賬房先生模樣的老者試圖理論,被一個黑褂漢子一腳踹倒:“滾!林世昌通敵,勾結亂黨,私藏軍火!糧棧查封了!再囉嗦,統統抓進憲兵隊!”

“私藏軍火?”陳峰心中冷笑,好一個賊喊捉賊!佐藤動作太快了!這分明是栽贓陷害,殺人滅口!林世昌很可能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或者被佐藤徹底控製成了替罪羊!那麼林晚秋呢?她是被封在裡麵,還是已經被抓走?

就在這時,糧棧旁邊一條更隱蔽的小巷裡,一扇不起眼的角門悄悄開了一條縫,一個梳著丫鬟發髻、滿臉驚恐的年輕女子探出頭來,焦急地左右張望。陳峰一眼認出,那是林晚秋的貼身丫鬟小翠!他曾在商會遠遠見過。

小翠的目光掃過混亂的人群,最終與藏在對麵雜物堆後的陳峰視線短暫相交。她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恐懼和一絲絕望的哀求,嘴唇無聲地開合了幾下,似乎在說:“小姐…地窖…救…”

話未說完,角門內伸出一隻粗壯的手,一把捂住小翠的嘴,將她猛地拽了回去!角門“砰”地一聲關上!

“地窖!”陳峰的心臟狂跳起來。林晚秋很可能被關在糧棧的地窖裡!佐藤的人正在裡麵!小翠的求救,是陷阱,還是唯一的生機?

時間就是生命!陳峰環顧四周,混亂的查封現場吸引了大部分注意。他像一道影子,迅速繞到糧棧側麵,那裡堆放著高高的麻袋垛,緊鄰著糧倉高牆。他利用麻袋的掩護,如同靈貓般攀上牆頭。院內,幾個黑褂漢子和一個穿著日軍軍服的低級軍官,正指揮著將一些箱子搬上馬車。箱子的樣式…陳峰瞳孔一縮——和昨晚林世昌從軍火庫轉移的炸藥箱一模一樣!

栽贓的“證據”,正在堂而皇之地“被查獲”!

他的目光迅速鎖定院內角落一處不起眼的、蓋著厚重木板的入口——地窖!入口旁,守著兩個持槍的黑袍漢子。

就在這時,糧棧前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和騷動,似乎是查封的偽軍和聞訊趕來的其他商戶發生了衝突,人聲鼎沸。院子裡的看守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探頭向前院張望。

千鈞一發!陳峰沒有絲毫猶豫,從牆頭無聲滑落,落地一個翻滾,借助一輛馬車的陰影掩護,閃電般撲向地窖入口!手中那杆沉重的烏木銅嘴旱煙槍,帶著老煙槍的遺誌和滿腔怒火,狠狠砸向離他最近的那個看守的後頸!

“呃!”看守悶哼一聲軟倒。另一個看守驚覺回頭,陳峰的匕首已如毒蛇般遞出,精準地刺入其咽喉,堵住了他即將出口的呼喊。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乾淨利落。

陳峰迅速拖開兩具屍體,掀開沉重的窖門木板。一股陰冷潮濕、混雜著糧食黴味和陳舊血腥的氣息撲麵而來。狹窄陡峭的台階向下延伸,沒入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林晚秋!”陳峰壓低聲音朝下麵喊了一聲。

黑暗中,傳來一聲微弱的、帶著顫抖的回應:“誰…誰在那裡?”是林晚秋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希冀。

陳峰心中一緊,正要下去,身後糧倉方向卻傳來一聲拉槍栓的清脆響聲和一個冰冷生硬的聲音:

“不許動!舉起手來!陳峰君,佐藤課長恭候多時了。”

陳峰的身體瞬間僵住,血液仿佛凝固。他緩緩轉過身。糧倉的陰影裡,佐藤英機好整以暇地踱步而出,依舊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色西裝,嘴角掛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意。他身後,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鎖定了陳峰。而在佐藤身旁,被兩名日軍士兵粗暴押解著,渾身是血、幾乎無法站立的人,赫然是失蹤的趙山河!

趙山河抬起腫脹青紫的眼皮,看到陳峰,眼中閃過極度的痛苦和絕望,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一條腿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遭受了殘酷的折磨。

佐藤優雅地用手帕擦了擦手,目光掃過陳峰緊握的旱煙槍和鼓脹的胸口,笑容愈發深邃:“真是感人的重逢。陳峰君,把你懷裡的東西,還有下麵那位林小姐,一起交出來吧。或許,我可以讓你們三個…死得痛快一點。”

地窖深處,林晚秋的啜泣聲隱約傳來。陳峰站在地窖口,前有狼群環伺,槍口如林;後有弱女待援,深陷絕境。手中的證據滾燙,戰友的慘狀刺目。退一步是萬丈深淵,進一步是槍林彈雨。他握緊了旱煙槍冰冷的銅嘴,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目光死死盯住佐藤那張虛偽的笑臉。

黎明微光刺破雲層,卻照不進這血腥的庭院。冰冷的槍口、戰友的鮮血、地窖的黑暗、漢奸的獰笑、未送出的國恥鐵證……所有重量都壓在孤立無援的陳峰肩上。他手中的旱煙槍,能否在這至暗時刻,敲響反擊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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