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更大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濺起一片片水花，巷子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氣息。趙山河扶住踉蹌的士兵，聲音急切："說清楚！誰下的命令？怎麼回事？"
士兵咳嗽著，血水從嘴角溢出："是、是參謀長直接下的令...不準抵抗，讓兄弟們放下武器...日本人直接開火，好多弟兄都沒反應過來就..."
陳峰的心沉到穀底。曆史正在以更殘酷的方式重演，而且比他知道的更加迅速和殘忍。他按住血流不止的肩膀，咬緊牙關："我們必須立刻行動。滿鐵辦公樓裡的文件可能是我們唯一的翻盤機會。"
趙山河臉色鐵青，拳頭攥得發白。遠處傳來的爆炸聲和槍聲越來越密集，顯然日軍正在快速推進。
"營長，怎麼辦？"旁邊的士兵焦急地問道，"回軍營嗎？"
趙山河深吸一口氣，迅速做出決定："不，軍營已經回不去了。李強，你帶幾個人護送傷員去西區的安全屋。張明，你帶一隊人在附近製造混亂，吸引日軍注意力。其他人，跟我去滿鐵辦公樓。"
"我也去。"陳峰堅定地說，"我知道文件可能藏在哪裡。"
趙山河打量了一眼陳峰肩上的傷口，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好，但你要跟緊我。老煙槍，你熟悉城裡的暗道，帶我們走最隱蔽的路線。"
老煙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點頭道："跟俺來，有條小路可以繞過主乾道。"
一行人迅速行動。老煙槍領著他們鑽進一條狹窄的巷道，七拐八繞地穿行在奉天城錯綜複雜的小巷中。雨聲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但遠處不時傳來的槍聲和慘叫聲提醒著他們，這座城市正在淪陷。
陳峰忍著肩上的劇痛，努力跟上隊伍。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關於九一八事變的曆史細節，試圖找出任何可能改變局勢的突破口。然而，現實已經與他所知的曆史產生了偏差——日軍提前行動，東北軍高層直接下令不抵抗，這一切都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和危險。
"等等。"趙山河突然舉起手，隊伍立刻停下。他小心地探頭看向巷口，隻見一隊日軍正在主要街道上設置路障，檢查過往行人。
"繞不過去。"老煙槍低聲道，"這是通往滿鐵辦公樓的必經之路。"
陳峰觀察著日軍的人數布防，突然靈光一閃："我有辦法。老煙槍，這附近有電話嗎？"
老煙槍愣了一下："巷尾有個雜貨鋪，老板是咱們的人，店裡有電話。"
"好。"陳峰轉向趙山河，"營長，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
二
五分鐘後，雜貨鋪內。
陳峰撥通了滿鐵辦公樓的電話，用流利的日語說道："是滿鐵辦公樓嗎？我是關東軍司令部的山田少佐。我們接到情報，有抗日分子計劃襲擊辦公樓，請立即加強安保，特彆是地下室區域。"
電話那頭傳來緊張的聲音："哈依！我們立刻部署！"
掛斷電話後，陳峰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是日本領事館嗎？我是滿鐵辦公樓保安處。我們剛接到關東軍司令部通知，說有抗日分子計劃襲擊領事館，請務必加強警戒！"
趙山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這是..."
陳峰放下電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製造混亂。日軍內部派係林立，信息不暢。我現在讓他們互相猜疑，自亂陣腳。等他們搞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們已經得手了。"
果然，不到十分鐘，街道上的日軍部隊開始調動，一部分人匆忙趕往領事館方向，路障處的守備明顯減弱。
"聰明！"趙山河讚歎道，"現在是我們行動的好機會。"
老煙槍卻皺起眉頭："等等，有點不對勁。日軍反應太快了，像是早有準備。"
話音未落，雜貨鋪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日語命令聲。店鋪老板從窗口窺視，臉色大變："不好了！日軍把我們包圍了！"
"後門！"老煙槍立即喊道，"跟我來！"
眾人迅速從雜貨鋪後門衝出，卻迎麵撞上一隊日軍士兵。槍聲頓時響起，一名東北軍士兵應聲倒地。
"找掩護！"趙山河大吼一聲，舉槍還擊。
陳峰被老煙槍拉到一堆木箱後麵，子彈嗖嗖地從頭頂飛過。他握緊手中的擼子手槍，深吸一口氣，瞄準一個正在換彈的日軍士兵，扣動扳機。
槍聲在狹窄的巷道中回蕩，那名日軍士兵應聲倒地。陳峰的手微微顫抖——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開槍殺人，即使是在訓練有素的前世，這種真實的殺戮感也讓他心悸。
"好槍法！"趙山河驚訝地看了陳峰一眼，隨即繼續射擊。
激烈的交火中，東北軍士兵且戰且退，但日軍越來越多，顯然是有備而來。
"我們被出賣了！"一個士兵喊道，"他們知道我們會來這裡！"
陳峰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拉住趙山河："營長，我們中間有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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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山河臉色一變："什麼？"
"日軍知道我們的行蹤，提前在這裡設伏！"陳峰急切地說，"必須改變計劃！"
就在這時，一枚手榴彈落在他們附近。老煙槍眼疾手快，抓起手榴彈扔了回去，轟隆一聲爆炸，暫時壓製了日軍的火力。
"從下水道走！"老煙槍喊道，"我知道入口！"
三
奉天城的下水道係統錯綜複雜，是沙俄時期修建的，後來日軍進行了擴建和改造。黑暗中，老煙槍點燃一支蠟燭，領著眾人在狹窄潮濕的通道中穿行。
"這能通到滿鐵辦公樓嗎？"趙山河問道，聲音在隧道中回蕩。
老煙槍點頭："有一條支線直接通到辦公樓地下室附近，是當年修建時留下的維修通道，日本人可能都不知道。"
陳峰肩上的傷口陣陣作痛，但他強忍著跟上隊伍。下水道中彌漫著難聞的氣味，腳下是及踝的汙水，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
"等等。"陳峰突然停下腳步，"有聲音。"
眾人立即安靜下來，仔細聆聽。果然，從前方通道傳來隱約的日語交談聲和腳步聲。
"日軍已經料到我們會走下水道。"趙山河沉聲道，"怎麼辦？後退嗎？"
陳峰觀察著四周，突然注意到側壁上有一個狹窄的鐵梯通向上麵："這是通往哪裡的？"
老煙槍抬頭看了看："應該是街麵的檢修井蓋。但外麵可能都是日軍。"
陳峰思考片刻，突然有了主意："營長，我們分頭行動。你帶大部分人繼續前進，製造動靜吸引日軍注意力。我和老煙槍從這兒上去，偷襲他們後方。"
趙山河猶豫道："太危險了！你還有傷在身。"
"正因為有傷，我才不能跟上主力部隊的速度。"陳峰堅定地說，"這是最好的計劃。"
最終，趙山河同意了陳峰的方案。他帶著大部分士兵繼續向前，故意製造出明顯的聲響吸引日軍注意。陳峰和老煙槍則悄悄爬上鐵梯，小心地推開井蓋，窺視外麵的情況。
雨還在下，街道上空無一人。不遠處，一隊日軍正守在下水道另一個出口處，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個方向。
"好機會。"老煙槍低聲道，"咱們從後麵繞過去。"
兩人悄悄爬出下水道，借著夜色和雨聲的掩護，沿著建築物的陰影移動。陳峰的傷口陣陣作痛，但他咬緊牙關堅持著。
就在他們接近日軍背後時，突然一道手電筒的光照了過來："誰在那裡？"
四
陳峰和老煙槍立即躲到一堆貨箱後麵，屏住呼吸。日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筒的光束在附近掃來掃去。
"我剛才明明看到有影子移動。"一個日軍士兵用日語說道。
"可能是野貓吧。"另一個回答，"這鬼天氣，誰會出來活動。"
"還是檢查一下為好。佐藤大佐特彆交代，要警惕任何可疑動靜。"
聽到"佐藤"這個名字，陳峰心中一緊。佐藤英機是關東軍中有名的激進分子，也是策劃九一八事變的核心人物之一。如果他已經親自到場，說明事情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腳步聲越來越近，陳峰握緊了手槍，準備隨時開火。老煙槍則悄悄摸出了一把匕首，眼神銳利如鷹。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兩名日軍士兵立即被吸引注意，轉身向那個方向望去。
"是下水道出口的方向！快過去支援！"
等兩名日軍跑遠後，陳峰和老煙槍才鬆了口氣。老煙槍低聲道："是趙營長他們搞出來的動靜，給咱們製造了機會。"
陳峰點頭："現在我們得抓緊時間。滿鐵辦公樓就在前麵了。"
兩人借著夜色掩護，快速向滿鐵辦公樓移動。這是一座西式建築，原本是沙俄的鐵路管理局，日軍占領後改為滿鐵辦公樓。此刻樓內燈火通明，顯然已經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正門是進不去了。"老煙槍觀察著情況，"我知道一個地方，是當年修建時留下的通風管道，可以直接通到地下室。"
他們繞到辦公樓後側，在一處隱蔽的角落，老煙槍移開幾塊鬆動的磚石，露出了一個狹窄的洞口。
"這裡麵很窄，隻能爬著進去。"老煙槍低聲道，"你跟緊我。"
通風管道內黑暗狹窄，充滿了灰塵和蛛網。陳峰忍著肩痛，艱難地跟在老煙槍後麵爬行。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
老煙槍小心地移開通風口的柵欄，窺視外麵的情況："到了，下麵是檔案室。"
兩人悄悄爬出通風管道，落入一個滿是文件櫃的房間。房間裡沒有人，但可以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和日語交談聲。
"快點找，佐藤大佐等著要那些文件。"一個聲音說道。
"已經找到了大部分，但最關鍵的那份行動計劃書還是沒找到。"另一個回答。
陳峰和老煙槍交換了一個眼神，悄悄躲到一排文件櫃後麵。
門開了，兩個日軍軍官走進來，繼續在文件櫃中翻找。其中一個抱怨道："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中國間諜，偷走了最重要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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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他跑不了。佐藤大佐已經派人去抓他了。等抓到他，就知道文件藏在哪了。"
陳峰心中一動，意識到他們說的可能是林晚秋。他必須儘快找到那些文件，並確保她的安全。
等兩個日軍軍官離開後，陳峰和老煙槍才開始行動。他們仔細搜索著檔案室，但找不到任何像行動計劃書的東西。
"會不會已經轉移了？"老煙槍低聲道。
陳峰搖頭："剛才那兩人說還沒找到，應該還在這裡。再仔細找找，可能有什麼暗格或密室。"
經過仔細搜尋，陳峰終於在一個文件櫃後麵發現了一個隱蔽的保險箱。保險箱很新，顯然是最近安裝的。
"需要密碼。"老煙槍皺眉道，"強行打開會觸發警報。"
陳峰仔細觀察保險箱，突然注意到鍵盤上有幾個按鍵有明顯的磨損痕跡："試試2937，這是關東軍司令部的常用密碼。"
老煙槍驚訝地看了陳峰一眼，但還是輸入了這組數字。令人驚喜的是，保險箱真的打開了！
裡麵放著一遝文件，最上麵的一份赫然寫著《滿洲事變行動計劃書》！
"找到了！"陳峰激動地拿起文件，快速瀏覽內容。越看他的臉色越凝重："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日軍不僅計劃占領奉天，還計劃在接下來的一周內占領整個南滿洲！"
老煙槍也麵色沉重："我們必須立刻把這些送出去！"
就在這時，檔案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佐藤英機帶著一隊日軍士兵站在門口，槍口對準他們："很遺憾，你們哪兒也去不了。"
五
佐藤英機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戴著圓框眼鏡，看起來更像一個學者而非軍人。但那雙眼睛中透出的冷光，讓人不寒而栗。
"陳峰先生，久仰大名。"佐藤用流利的中文說道，嘴角帶著一絲冷笑，"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為"穿越者"？"
陳峰心中巨震，但表麵保持鎮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佐藤輕笑一聲："不必掩飾。我們早就注意到你的異常行為——對未發生的事件了如指掌，對不該知道的情報如數家珍。起初我以為你是蘇聯間諜，但你的行為模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情報人員。"
他緩步向前，目光銳利如刀："直到我讀到一份關於時空理論的科研報告，才產生了這個瘋狂的想法：你來自未來，不是嗎？"
陳峰沉默不語，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脫身之計。老煙槍則悄悄向門口移動，但被日軍士兵用槍逼回。
"不必白費力氣了。"佐藤淡淡道，"整棟樓都被包圍了。把文件交出來，我可以考慮留你們全屍。"
陳峰突然笑了："佐藤大佐，你犯了一個錯誤。"
"哦？什麼錯誤？"
"你太自信了。"陳峰說著，突然猛地將手中的文件向空中一拋，紙張四散飛舞。與此同時，他大喊一聲："現在！"
仿佛響應他的喊聲，整棟樓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陷入一片黑暗。槍聲、喊叫聲和混亂的腳步聲頓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