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馬車在雪地裡碾出兩道深轍,車輪碾壓積雪的“咯吱”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陳峰坐在車夫旁邊,懷裡揣著那把從憲兵隊繳獲的南部十四式手槍——槍裡隻有五發子彈,是他從那個被俘虜的日軍士兵身上搜來的。他不時回頭看向車廂,老煙槍靠在林晚秋懷裡,臉色蒼白如紙,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林晚秋那件洗得發白的棉襖。
“還有多久到據點?”陳峰扯了扯車夫的衣角,聲音壓得很低。車夫是林世昌的遠房親戚,叫栓柱,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卻把韁繩握得穩穩的。
“快了,陳隊長,”栓柱的聲音有些發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凍的,“過了前麵那道山梁,再走二裡地就到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就是這雪下得太大,山路不好走,馬車可能得慢些。”
陳峰抬頭望向夜空,雪片還在密密麻麻地往下落,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白網,把天地都罩在裡麵。遠處沈陽城的方向,隱約能看到幾點昏黃的燈光,那是日軍的崗哨——他們肯定已經發現老煙槍跑了,說不定此刻正帶著隊伍往這邊追來。
“晚秋,給老煙槍再裹緊點。”陳峰朝車廂裡喊了一聲。林晚秋應了一聲,窸窸窣窣地響動了一陣,然後探出頭來,眼裡滿是擔憂:“陳大哥,老煙槍叔好像有點發燒,傷口也一直在疼,我怕他撐不住。”
陳峰心裡一沉。老煙槍在憲兵隊受了不少刑,鞭傷、燙傷加在一起,要是再感染,在這缺醫少藥的荒山裡,根本沒辦法醫治。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裡麵裝著半瓶磺胺粉——這是他穿越前放在急救包裡的,一共就這麼多,上次趙山河受傷用了一半,現在隻剩下這點了。“把這個撒在他的傷口上,能消炎。”他把瓷瓶遞給林晚秋,“告訴他,撐到據點就好了,趙山河他們肯定已經燒好熱水等著了。”
林晚秋接過瓷瓶,點了點頭,又縮回車廂裡。陳峰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個才二十歲的姑娘,本該在教會學校裡讀書,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卻因為這場戰爭,跟著他們在山裡風餐露宿,甚至還要冒著生命危險。他想起第一次在街頭見到她時,她被日本浪人圍住,卻還攥著書本不肯放手,眼裡滿是倔強——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戰爭會帶來什麼,現在卻已經學會了包紮傷口、傳遞情報,甚至敢獨自闖進日軍占領的城區。
“陳隊長,你聽!”栓柱突然勒住馬,聲音裡帶著驚慌,“好像有馬蹄聲!”
陳峰立刻豎起耳朵。風聲裡,果然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從他們身後的方向傳來,越來越近。他心裡一緊,掏出懷裡的手槍,打開保險:“是日軍的騎兵!栓柱,快,加快速度!”
栓柱不敢耽擱,猛地甩了一鞭馬,馬車“嗖”地一下衝了出去,在雪地裡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馬蹄聲越來越近,陳峰回頭望去,月光下,能看到十幾個黑影騎著馬,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馬背上的日軍士兵手裡舉著馬刀,刀身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他們追上來了!”林晚秋的聲音從車廂裡傳來,帶著哭腔。
“彆怕!”陳峰大喊一聲,從車夫座位上站起來,轉身對著追兵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氣,瞄準最前麵那個騎兵的馬腿——他知道,現在不能殺人,一旦槍聲響起,會引來更多的日軍,隻能先把他們的馬打傷,拖延時間。
“砰!”槍聲在雪夜裡炸開,驚得馬群一陣騷動。最前麵那匹馬的腿被打中,發出一聲嘶鳴,重重地摔倒在雪地裡,馬背上的日軍士兵被甩了出去,滾了好幾圈,半天沒爬起來。
後麵的騎兵見狀,紛紛勒住馬,不敢再往前衝。陳峰趁機喊道:“栓柱,快走!”栓柱甩了一鞭馬,馬車又加快了速度,朝著山梁的方向衝去。
日軍騎兵緩過神來,又朝著他們追了過來,這次他們學聰明了,分散開來,從兩側包抄過來。陳峰又開了一槍,這次沒打中,子彈打在雪地裡,濺起一團雪霧。他看了一眼槍裡的子彈,還有三發——不能再浪費了。
“陳大哥,前麵就是山梁了!”林晚秋探出頭來,指著前麵的山梁喊道。陳峰抬頭一看,果然,前麵不遠處就是一道陡峭的山梁,山梁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馬車要爬上去,得費不少勁。
就在這時,左側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日軍騎兵從側麵衝了過來,手裡的馬刀朝著栓柱砍去。陳峰眼疾手快,一把推開栓柱,同時舉起手槍,對準那個騎兵的胸口,“砰”地就是一槍。騎兵應聲倒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滾進了雪地裡。
“栓柱,你沒事吧?”陳峰問道。栓柱嚇得臉色蒼白,搖了搖頭,又握緊韁繩,拚命地甩著馬鞭,馬車朝著山梁爬去。
右側的日軍騎兵也衝了過來,陳峰又開了一槍,打中了一個騎兵的胳膊,騎兵慘叫一聲,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剩下的日軍騎兵見勢不妙,放慢了速度,不敢再貿然衝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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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終於爬上了山梁,陳峰回頭望去,日軍騎兵還在山梁下麵徘徊,沒有追上來。他鬆了一口氣,剛想坐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槍聲——是從據點的方向傳來的!
“不好!”陳峰心裡一沉,“據點可能出事了!”
二
趙山河在破廟裡來回踱步,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廟裡的百姓們都縮在角落裡,臉上滿是恐懼——剛才他們聽到了遠處的槍聲,還有馬蹄聲,都知道是日軍追來了。
“隊長,陳隊長他們怎麼還沒回來?”一個士兵湊過來,小聲問道。這個士兵叫小李,是趙山河手下最年輕的士兵,才十八歲,臉上還帶著稚氣。
“再等等,”趙山河說,聲音有些沙啞,“陳隊長肯定能把糧食和老煙槍帶回來的。”話雖這麼說,他心裡也沒底——剛才的槍聲越來越近,他擔心陳峰他們遇到了日軍的追兵。
就在這時,廟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士兵跑了進來,臉色蒼白:“隊長,不好了!日軍來了!大概有一個小隊的兵力,正朝著這邊過來!”
趙山河心裡一沉,握緊了手裡的步槍:“所有人準備戰鬥!小李,你帶著百姓們從後門轉移,去後山的山洞裡躲著!”
“隊長,那你呢?”小李問道。
“我帶著其他人在這裡牽製日軍,等陳隊長他們回來!”趙山河說,“記住,一定要保護好百姓們,不能讓他們出事!”
小李點了點頭,轉身朝著百姓們跑去,大聲喊道:“大家跟我來,從後門走,去後山躲著!”百姓們紛紛站起來,跟著小李朝著後門走去,老太太抱著孫子,踉踉蹌蹌地走在後麵,孩子嚇得不敢哭出聲。
趙山河帶著剩下的十幾個士兵,埋伏在廟門兩側,手裡的步槍對準廟門。廟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日軍士兵的說話聲,用的是日語,趙山河聽不懂,但他知道,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砰!”廟門被一腳踹開,幾個日軍士兵端著步槍衝了進來,趙山河大喊一聲:“打!”士兵們紛紛開槍,衝在最前麵的日軍士兵應聲倒下,後麵的日軍士兵趕緊退了出去,躲在廟門兩側,朝著廟裡開槍。
子彈“嗖嗖”地穿過廟門,打在牆上,濺起一片片灰塵。趙山河趴在地上,朝著廟門外開槍,心裡卻在想著陳峰他們——他們要是現在回來,正好撞上日軍,肯定會陷入重圍。
就在這時,廟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還有日軍士兵的慘叫聲。趙山河心裡一動,難道是陳峰他們回來了?他探頭朝著廟門外望去,隻見月光下,陳峰騎著一匹馬,手裡舉著一把馬刀,正在和日軍士兵廝殺。林晚秋和栓柱趕著馬車,朝著廟門衝來,老煙槍靠在車廂裡,手裡還拿著一把手槍,朝著日軍士兵開槍。
“是陳隊長!”士兵們歡呼起來,士氣大振。趙山河也激動地喊道:“衝出去,支援陳隊長!”
士兵們跟著趙山河,衝出廟門,朝著日軍士兵殺去。日軍士兵本來就被陳峰殺得措手不及,現在又遭到趙山河的夾擊,頓時亂了陣腳,紛紛往後退。
陳峰看到趙山河他們衝了出來,心裡鬆了一口氣,他朝著趙山河喊道:“趙連長,帶著百姓們趕緊轉移,這裡交給我!”
“不行,”趙山河說,“要走一起走!”他說著,舉起步槍,打死了一個想要逃跑的日軍士兵。
陳峰知道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廟門後的馬車,對林晚秋說:“晚秋,你帶著老煙槍和百姓們先去後山的山洞,我和趙連長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