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刮過白茫茫的林海雪原,卷起漫天雪沫。陳峰拖著傷腿,帶領殘餘隊伍在齊膝深的積雪中艱難前行。每個人的臉上都凝結著冰霜,呼出的白氣瞬間就被嚴寒吞噬。
“隊長,再這樣走下去,沒等鬼子追上,咱們就先凍死了!”趙山河攙扶著一名傷員,聲音因寒冷而顫抖。
陳峰停下腳步,眯起眼睛觀察四周。鉛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要將整個大地壓垮。他的左腿傷口已經凍得麻木,但每走一步仍像有千萬根針在刺。
“老煙槍說過這一帶有個廢棄的獵戶小屋,”陳峰努力回憶著,“應該就在這附近。”
林晚秋臉色蒼白,肩上的傷口的血跡已在衣服上凝結成暗紅色的冰片。她強忍疼痛,指向東南方向:“我記得父親...林世昌以前在這一帶收購皮貨時,提到過有個地方...”
她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提到了那個如今已淪為叛徒的父親,眼神黯淡下來。
陳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自洞穴中的發現後,隊伍中對林晚秋的懷疑與日俱增,儘管她堅決否認與林世昌的叛變有關,但那種無形的隔閡已然形成。
“東南方向,繼續前進。”陳峰最終下令,沒有質疑林晚秋的信息來源。
他們在風雪中又行進了約莫半小時,終於在一處山坳中發現了那個幾乎被積雪完全掩埋的小木屋。屋子很小,破敗不堪,但至少能提供些許遮風擋雪之處。
“檢查周圍,小心陷阱。”陳峰示意趙山河帶人偵察,自己則率先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內積了厚厚一層灰,顯然已久無人跡。角落裡堆著些腐朽的獸皮和生鏽的捕獸夾,一個簡陋的石頭壁爐占據了一麵牆。
“生火,輪流值班休息。”陳峰下令,“山河,帶人把足跡掩蓋一下。”
隊員們迅速行動開來,多年的戰鬥已讓他們形成了默契。很快,壁爐中燃起了微弱的火焰,給這冰天雪地中的避難所帶來了一絲溫暖。
林晚秋默默地為傷員更換繃帶,處理傷口。沒有人跟她說話,那種被孤立的感覺比肩上的傷口更令她痛苦。
陳峰坐在門口,檢查著所剩無幾的彈藥。他的目光不時掃過林晚秋,內心矛盾不已。理智告訴他,林世昌的叛變和林晚秋可能的內奸身份是對隊伍的巨大威脅;但直覺卻又提醒他,那個不惜性命救傷員、眼中常含熱淚的女孩不像是偽裝。
“隊長,”趙山河湊過來低聲說,“糧食隻夠維持兩天了,藥品更是緊缺。好幾個弟兄傷口感染,再得不到治療恐怕...”
陳峰沉默片刻,忽然問:“你怎麼看林晚秋?”
趙山河愣了一下,撓撓頭:“說實話,我不願相信她是內奸。但那洞裡的確是林世昌和周文清,這是咱親眼所見。父女連心,誰知道呢...”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陳峰瞬間舉槍,示意大家安靜。
所有人心頭一緊——被發現了?
幾分鐘後,值班的隊員押著一個人進來:“隊長,抓到個鬼鬼祟祟的家夥!”
那是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凍得瑟瑟發抖,臉上滿是凍瘡,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
“俺不是壞人!俺是逃難的!”老人慌忙解釋,“看見這裡有煙,想來討口熱的...”
陳峰仔細觀察著老人。他的口音確實是本地人,手腳上的老繭顯示常年勞作的特征,看起來不像日軍偽裝。
“這附近有日軍活動嗎?”陳峰問,槍口微微放低。
老人連連點頭:“多著呢!鬼子正在搞什麼‘歸屯並戶’,把好幾個村子的人都趕出來了,不走的就...”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俺一家老小都沒了,就俺一個逃進山裡...”
隊員們沉默下來,相似的悲劇他們已經聽過太多,但每次聽聞仍讓人心頭沉重。
陳峰遞給老人一塊乾糧:“吃完趕緊走吧,這裡不安全。”
老人感激地接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完後,他卻猶豫著不肯離開。
“還有事?”趙山河皺眉問。
老人壓低聲音:“你們是抗日的好漢吧?俺知道個地方,也許對你們有用。”
陳峰眼神一凝:“什麼地方?”
“日本人在這附近修了個秘密倉庫,藏了不少東西。俺逃難時偶然發現的,就在北麵五裡外的山腳下,偽裝得很好,但俺以前是獵戶,眼睛尖著呢!”老人解釋道,“俺帶你們去,就算為俺家人報仇了!”
陳峰與趙山河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太過巧合了,剛剛擺脫追擊就有人送來情報?
“為什麼你自己不去?”陳峰盯著老人問。
老人苦笑:“俺一個老頭子,能乾什麼?再說那裡有鬼子兵守著,俺靠近就是送死。”
陳峰沉思片刻,忽然問:“你說你是獵戶,那告訴我,這一帶最常見的是什麼鹿?”
“馬鹿和梅花鹿都有,但冬天多是駝鹿,它們耐寒。”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開春後還有獐子,但得往更深的山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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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流暢自然,確實是老獵戶的知識。陳峰稍稍放下戒心。
“帶我們去看看,但要耍花招的話...”陳峰沒有說下去,但手中的槍已經表明態度。
老人連連點頭:“不敢不敢!俺要是騙好漢們,天打雷劈!”
陳峰挑選了五名隊員,包括趙山河,準備隨老人前去偵察。臨行前,他故意大聲說:“晚秋,你負責照顧傷員,我們很快回來。”
這是他設下的試探。如果林晚秋真是內奸,很可能會趁機向外傳遞消息。
林晚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眼中閃過一絲傷痛,但隻是默默點頭:“小心。”
風雪稍歇,但嚴寒依舊。在老人的帶領下,陳峰小隊在雪地中艱難行進了約一個小時,終於來到一處看似普通的山壁前。
“就在那兒!”老人指著被積雪和枯藤覆蓋的岩壁,“仔細看,那後麵是鐵門!”
陳峰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了不自然之處——岩壁的某處過於平整,邊緣有細微的金屬反光。若非特意尋找,極難發現。
“兩個人在此看守,每天換班一次。”老人補充道,“今天應該快到換班時間了。”
陳峰用望遠鏡觀察片刻,果然發現了兩名日軍哨兵的蹤跡。他們藏在一個精心偽裝的觀察點裡,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隊長,怎麼辦?”趙山河低聲問。
陳峰沒有立即回答。這一切太順利了,像是有人特意為他們準備好的陷阱。但倉庫如果是真的,裡麵的物資可能是他們生存下去的關鍵。
“山河,你帶三個人從左側迂回,我和小李從右側靠近。聽我信號行動。”陳峰最終下令,“如果情況不對,立即撤退,不要戀戰。”
隊員們點頭表示明白,迅速分散行動。
陳峰和小李悄無聲息地靠近岩壁,在距離約一百米處找到了一個很好的隱蔽點。從這裡可以清晰看到倉庫入口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嚴寒幾乎要將人凍僵。終於,換班時間到了,四名日軍交接完畢,原來的兩名哨兵沿著一條小路離開。
現在門口隻有兩名哨兵。
陳峰正準備發出行動信號,忽然注意到一些不尋常的細節——那兩個哨兵的裝備過於精良,不像普通倉庫守衛;他們的警惕性也異常高,不停觀察四周,仿佛在等待什麼。
更重要的是,陳峰在雪地上發現了一些模糊的痕跡——不止四個人的足跡,至少有十人以上的腳印被新雪部分覆蓋!
陷阱!陳峰立即發出撤退信號,但為時已晚。
一聲槍響劃破寂靜,小李悶哼一聲,倒在雪地中,鮮血迅速染紅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