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寒風呼嘯著掠過沈陽城郊的廢墟,卷起漫天雪沫。陳峰站在斷牆後,舉起自製的望遠鏡觀察遠處的日軍哨所。冰冷的金屬鏡筒刺痛了他的臉頰,但他紋絲不動,目光如炬。
“兩個機槍位,四個巡邏兵,每半小時換一次崗。”陳峰低聲道,聲音在呼嘯的風中幾乎微不可聞。
蹲在他身旁的趙山河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哈出一口白氣:“他娘的,小鬼子防守越來越嚴實了。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加強警戒了。”
陳峰放下望遠鏡,眉頭緊鎖。距離九一八事變已過去兩個月,沈陽徹底淪陷,日軍控製日益嚴密。他們這支由東北軍殘部、學生和普通百姓組成的“鐵血義勇隊”,隻能在城市邊緣的廢墟中艱難求生。
“佐藤英機不是傻子,”陳峰聲音低沉,“我們上周襲擊了他們的運輸隊,他肯定在加強所有據點的防禦。”
趙山河啐了一口:“那狗娘養的漢奸張海鵬,要不是他出賣了我們的行動計劃,上次我們就能端掉那個彈藥庫了!”
陳峰沒有接話,腦海中浮現出三天前那場慘烈的戰鬥。由於漢奸告密,他們原本計劃的奇襲變成了正麵交鋒,雖然最終成功炸毀了部分軍火,但也付出了兩條生命的代價。剛加入不久的學生王明遠就是其中之一,那個總是追著陳峰問東問西的十八歲青年,如今已長眠在冰冷的土地下。
“隊長!”一個身影貓著腰從後方跑來,是隊裡最年輕的隊員小李,“晚秋姐回來了,還帶了個陌生人。”
陳峰和趙山河對視一眼,立即起身跟隨小李返回臨時營地——一處半塌的地窖,入口隱蔽在燒焦的房梁和瓦礫之下。
地窖內,林晚秋正幫著一位中年男子脫下沾滿雪水的外套。見陳峰進來,她立即走上前,臉上帶著疲憊與興奮交織的神情。
“陳峰,這位是周先生,從城裡來的。”林晚秋介紹道,“他在英國留過學,是化學專家。”
周先生約莫四十歲年紀,戴著圓框眼鏡,麵容憔悴但眼神銳利。他向陳峰微微頷首:“久仰陳隊長大名。晚秋姑娘告訴我,你們需要懂化學的人。”
陳峰打量著他,沒有立即回應。過去的教訓讓他對任何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都保持警惕。
“周先生曾在奉天兵工廠工作,”林晚秋補充道,“日軍占領後強迫他們為關東軍服務,他是偷偷逃出來的。”
趙山河粗聲問道:“你怎麼證明自己不是日本人派來的探子?”
周先生不慌不忙地從內衣口袋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他在英國留學時與同學的合影,背景清晰可見牛津大學的標誌性建築。
“這是我唯一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了。”周先生苦笑道,“日軍燒毀了我的所有文件和研究成果,隻因我拒絕為他們研製毒氣。”
“毒氣?”陳峰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
周先生麵色凝重地點頭:“是的。關東軍正在秘密研發化學武器,我親眼見過他們的實驗記錄和初步成品。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應該製造的。”
地窖內一陣沉默,隻有煤油燈芯燃燒發出的劈啪聲。陳峰凝視著周先生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任何欺騙的痕跡。多年的特種部隊經驗讓他養成了一種直覺,而現在這種直覺告訴他,這個人說的是實話。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陳峰最終問道,聲音平靜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周先生深吸一口氣:“因為我知道你們接下來要襲擊的目標是城南的日軍哨所,但那是佐藤英機設下的陷阱。他增派了至少一個小隊的兵力埋伏在周圍,就等你們自投羅網。”
地窖內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陳峰的眼神銳利起來:“你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計劃?”
“從張海鵬那裡。”周先生語出驚人,“我逃出來前被迫參加了一個宴會,聽見他和佐藤的談話。你們隊伍裡有內奸,把計劃泄露給了日本人。”
一時間,地窖內鴉雀無聲,每個人都不自覺地看向身邊的人,懷疑的種子迅速生根發芽。
陳峰麵沉如水:“內奸是誰?”
周先生搖搖頭:“他們沒有提到名字,隻說‘鼴鼠’已經成功打入你們內部。張海鵬為此得到了一筆可觀的賞金。”
趙山河猛地一拳砸在土牆上,震落些許塵土:“他娘的!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非把他撕成碎片不可!”
陳峰抬手製止了趙山河的暴怒,轉向周先生:“你還知道什麼?”
“佐藤準備在三天後對這一帶進行大規模清剿,出動至少兩個中隊的兵力,配有裝甲車和騎兵。他們打算把你們逼入西山溝一帶,然後用火炮全覆蓋轟炸。”周先生語氣沉重,“你們必須立即轉移。”
林晚秋臉色蒼白地看向陳峰:“如果這是真的...”
“我們沒有選擇,隻能相信。”陳峰果斷決定,“立即準備轉移,一小時內出發。”
地窖內頓時忙碌起來。陳峰將趙山河拉到一旁,低聲道:“內奸的事先不要聲張,以免引起恐慌。你暗中留意所有人的舉動,特彆是那些新加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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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山河重重地點頭:“明白。要是讓我發現是誰...”
“保持冷靜,”陳峰打斷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安全轉移。通知老煙槍,讓他動用所有關係,為我們找一條安全的路線。”
一小時後,隊伍在漫天風雪中悄然出發。五十多人的隊伍在廢墟間sient穿梭,像一群無聲的幽靈。陳峰走在最前,林晚秋和周先生跟在中間,趙山河斷後。
風雪越來越大,能見度不足十米。陳峰慶幸這惡劣的天氣既增加了行軍的困難,也為他們提供了掩護。
“隊長,前麵有情況!”偵察兵小李突然從前方跑回,氣喘籲籲地報告,“一隊日軍巡邏兵,大約十人,正朝我們這個方向來。”
陳峰立即抬手示意隊伍停止前進,隱蔽到斷壁殘垣後。
“距離?”陳峰低聲問。
“不到五百米,照這個速度,五分鐘內就會到達我們現在的位置。”
陳峰迅速思考著。繞路已經來不及,交戰會暴露他們的位置,引來更多日軍。
“準備無聲戰鬥。”陳峰最終下令,“趙山河,帶你的人從左側包抄;小李,帶兩個人從右側;其餘人跟我從正麵迎擊。記住,不能開一槍,必須全部解決。”
隊員們緊張而迅速地行動起來。陳峰檢查了一下腰間的匕首——那是他從現代帶來的唯一裝備,經過多次打磨依然鋒利無比。
日軍巡邏隊的身影在風雪中逐漸清晰。他們似乎對這樣的天氣也很不滿,步伐匆忙,顯然想儘快結束巡邏任務。
陳峰屏住呼吸,計算著距離。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當日軍隊伍完全進入伏擊圈時,陳峰像獵豹般猛然躍出,手中的匕首劃出一道寒光。最前麵的日軍士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喉管已被割斷。
幾乎同時,趙山河和小李的人也從兩側發動攻擊。雪地裡頓時上演了一場無聲的生死搏鬥。匕首刺入肉體的悶響、被捂住嘴的窒息聲、雪地被踐踏的聲音——這些幾乎被呼嘯的風聲完全掩蓋。
陳峰解決了第二個敵人,轉身發現一名日軍正舉槍對準了正在幫助周先生隱蔽的林晚秋。時間仿佛慢了下來,陳峰看到那名日軍的手指扣上扳機,看到林晚秋轉過頭時驚駭的表情,看到周先生試圖將她推開...
“砰!”
槍聲劃破夜空,但倒下的卻是那名日軍士兵。陳峰愣了一瞬,才意識到開槍的是趙山河——他在千鈞一發之際選擇了開槍擊斃敵人,儘管這可能暴露他們的位置。
“快!清理戰場,立即轉移!”陳峰吼道,不再顧忌聲音大小。
隊員們迅速行動,將日軍屍體拖到隱蔽處,掩蓋血跡。但所有人都明白,槍聲已經響起,日軍很快就會大批湧來。
“改變路線,向西山方向前進。”陳峰下令,“趙山河,帶五個人斷後,設置絆雷和陷阱,延緩追兵。”
“隊長,西山正是佐藤計劃圍剿我們的地方!”周先生急忙提醒。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陳峰簡短地回答,“而且那裡地形複雜,易於隱蔽。現在沒有時間爭論,執行命令!”
隊伍再次快速移動起來。風雪中,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林晚秋靠近陳峰,低聲道:“你認為內奸還在我們中間嗎?”
陳峰目光掃過正在艱難行軍的隊伍,輕輕點頭:“肯定在。剛才那隊日軍不像偶然巡邏,更像是有目的地在那個區域搜索。”
林晚秋shuddered:“會是誰呢?這些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誌啊。”
“在戰爭麵前,忠誠有時敵不過恐懼或貪婪。”陳峰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注意觀察,但不要打草驚蛇。”
一小時後,隊伍到達西山腳下。風雪稍歇,月光偶爾從雲層縫隙中灑下,照亮了崎嶇的山路。
“隊長,前麵有個山洞,可以暫時躲避。”偵察兵小李回報,“裡麵似乎很深,我已經初步檢查過,沒有危險。”
陳峰點頭:“全體進洞休息兩小時。趙山河,帶人在洞口設置警戒哨。”
山洞內部比預期更加寬敞乾燥,足以容納所有人。隊員們疲憊地癱坐在地,分享著有限的食物和清水。
陳峰坐在洞口附近,借著月光研究手繪的地圖。林晚秋走過來,遞給他一塊硬邦邦的窩頭:“吃點東西吧。”
陳峰接過窩頭,卻沒有立即吃下:“周先生怎麼樣?”
“他累壞了,但還在堅持。”林晚秋坐在他身旁,“他在路上告訴我更多關於日軍毒氣研究的事。那些東西...太可怕了。”
陳峰麵色凝重:“化學武器是魔鬼的發明。在我的...家鄉,我知道它們曾經造成多麼可怕的後果。”
林晚秋好奇地看著他:“你有時候說話很奇怪,好像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
陳峰心裡一驚,表麵卻不動聲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晚秋。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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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洞口傳來一陣騷動。趙山河押著一個瘦小的男子走進來,臉上滿是憤怒。
“隊長,抓到這個王八蛋想偷偷溜出去!”趙山河粗魯地將那人推倒在地。
陳峰認出那是兩周前加入的難民孫小泉,據說全家都被日軍殺害,隻有一個妹妹下落不明。
“我、我隻是想出去解手...”孫小泉顫抖著說,不敢直視陳峰的眼睛。
趙山河嗤之以鼻:“解手需要帶著這個?”他扔下一枚精致的金屬哨子,“這是日軍用的信號哨!我在戰場上見過!”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孫小泉身上,洞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陳峰緩緩起身,走到孫小泉麵前蹲下:“誰派你來的?”
孫小泉渾身發抖,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他、他們抓了我妹妹...說如果我不聽話,就、就把她送到慰安所去...”
林晚秋倒吸一口冷氣,眼中閃過同情,但很快被憤怒取代:“所以你就要害死我們所有人?你知道如果日軍找到這裡,會發生什麼嗎?”
孫小泉泣不成聲:“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陳峰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是怎麼把情報傳遞出去的?”
“在、在北麵三裡的老槐樹下有個樹洞,我把紙條放在那裡,每天有人來取...”孫小泉已經完全崩潰,和盤托出。
陳峰站起身,對趙山河說:“把他綁起來,單獨看管。等安全後再說如何處置。”
趙山河不滿地嘟囔:“就該直接斃了這叛徒!”
“我們不是日軍,”陳峰嚴厲地說,“即使對待叛徒,也要保持底線。”
就在這時,洞口警戒的哨兵突然發出警報:“隊長,有情況!山下有大量燈光正在靠近!”
陳峰立即衝到洞口,舉起望遠鏡。隻見山下遠處,一串串移動的光點正在向山區推進,顯然是日軍的車隊和士兵。
“至少兩百人,配有摩托車和裝甲車。”陳峰冷靜判斷,“他們來得太快了,不像是因為剛才的槍聲追來的。”
周先生走到他身邊,麵色凝重:“他們原本就計劃今晚清剿西山。我說的是三天後,看來佐藤提前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