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重,也最為寒冷。長白山腹地的空氣仿佛都被凍成了細碎的冰晶,吸入肺中帶著刺痛的凜冽。鐵血義勇隊的戰士們,卻如同蟄伏的雪狼,悄無聲息地在密林與深雪中穿行,向著預設的伏擊地點——老路急彎處進發。
沒有人說話,隻有腳踩積雪的嘎吱聲,和偶爾被碰落的樹枝上的雪塊掉落的輕響。每一張被凍得通紅的臉上,都寫滿了緊張與決絕。他們清楚此戰的重要性,也明白潛在的危險。昨夜哨位遇襲的陰影尚未散去,那支神秘的白色幽靈隊伍,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每個人的心頭。
陳峰走在隊伍中段,他的感官提升到極致,不僅關注著前方的路徑和兩側的山林,也在仔細傾聽著任何一絲不和諧的聲響。那聲若有若無的狼嚎,依舊在他腦海中盤旋。是巧合?還是某種他不了解的聯係?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地點,任何異常都不能輕易忽略。
“隊長,”負責前出偵察的猴子如同靈猴般從前麵溜了回來,壓低聲音報告,“快到伏擊點了,前麵一切正常,沒發現‘白影子’的蹤跡。暗哨也已經就位,分布在伏擊圈外圍一裡地的幾個製高點上。”
陳峰點了點頭,心中的不安卻並未減輕。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反常。佐藤英機費儘心機找到了他們的哨位進行襲擊示威,難道會對這條重要的補給線,尤其是可能被襲擊的險要地段,毫無防備?
“告訴暗哨的弟兄,眼睛放亮一點,不僅要看路,更要留意山林裡的動靜,特彆是任何不自然的反光或者雪地的異常痕跡。”陳峰補充道。他擔心對方有專業的偵察兵或者狙擊手,已經提前潛伏。
“明白!”
隊伍繼續前進,終於在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時,抵達了預定的伏擊區域。
老路在這裡依著山勢形成了一個近乎九十度的急彎,道路內側是覆蓋著厚厚積雪的陡峭山坡,外側則是深不見底的山澗,隻有幾棵歪脖鬆樹頑強地生長在崖邊。路麵因為背陰,積雪未曾融化,結了一層硬殼,車輛行至此處,必然減速。
陳峰迅速打量了一下環境,與腦海中模擬了無數遍的地形吻合。他打了個手勢,隊員們立刻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無聲息地散開,隱入道路內側陡坡的樹林和岩石後麵。積雪是最好的偽裝,他們身上披著的白色偽裝布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
趙山河帶著主力埋伏在陡坡中上部,這裡視野開闊,火力可以覆蓋整個彎道。戰士們小心地將槍架在岩石或樹乾上,避免槍口觸雪結冰,手指凍得僵硬,卻依舊牢牢握著扳機。
栓子帶著兩名狙擊手,像壁虎一樣攀上了彎道外側斜上方的一處巨石平台,那裡視野極佳,可以俯瞰整個伏擊圈,但又因為角度刁鑽,不易被路上的人發現。他們仔細地用雪偽裝好自己,隻留下觀察和射擊的縫隙。
爆破組的老李則帶著人,如同雪地裡的土撥鼠,小心翼翼地在彎道入口和出口處,選擇了兩塊看似天然的巨石下方,埋設了僅剩的炸藥包。導火索被小心地用雪掩蓋,連接著藏在路邊灌木叢中的起爆裝置——一個簡陋但有效的拉發火管。
陳峰自己則帶著預備隊,隱藏在彎道後方不遠處的一片茂密的冷杉林中,這裡既可以迅速支援前方,也可以警惕可能來自後方的威脅。
一切準備就緒。
天地間再次陷入了死寂,隻有山風吹過鬆林的嗚咽,以及山澗深處隱約傳來的流水聲。時間仿佛被凍結,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寒冷如同無孔不入的細針,穿透厚厚的棉衣,刺入骨髓。戰士們必須時不時地輕微活動一下腳趾和手指,以防凍傷,但又不敢有太大動作,生怕暴露目標。體溫在一點點流失,呼出的白氣在胡茬和眉毛上凝結成霜。
陳峰伏在一塊覆雪的山石後麵,通過樹枝的縫隙,緊緊盯著道路的遠方。他的心跳平穩而有力,但內心的弦卻始終緊繃著。他在腦海中再次推演著整個行動計劃,檢查著每一個可能出現的漏洞。
運糧隊…護衛兵力…神秘的白色隊伍…佐藤的後手…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佐藤是一個喜歡玩弄心理戰的對手,他擅長製造恐懼和不確定性。昨晚的襲擊,也許不僅僅是為了打擊士氣,更是為了給今天的行動施加心理壓力,讓他們在關鍵時刻猶豫不決,或者…是為了掩蓋某些真正的意圖?
“隊長,”身邊的通訊員小石頭低聲說,“暗哨沒有消息。”
陳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鎖定前方。沒有消息,有時候就是最好的消息,但也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太陽終於掙紮著爬上了遠山的山脊,將蒼白無力的光線灑向雪原。天地間明亮了一些,但寒意並未消散,反而因為光線的反射,讓人覺得更加刺眼。
就在這時,負責監聽地麵動靜的戰士猛地抬起頭,耳朵緊貼著凍土,“隊長,有動靜!馬蹄聲和車輪聲,從西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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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精神一振!
陳峰立刻舉起右手,握成拳頭,示意全體準備。伏擊圈內,所有的呼吸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滯了。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可以聽到日軍粗魯的嗬斥聲,偽軍懶散的應和聲,以及馬車輪子壓在雪地上的轆轆聲。
很快,隊伍的先鋒出現在了彎道入口處。打頭的是四名騎著東洋馬的日軍騎兵,戴著屁簾帽,三八式步槍斜挎在身後,警惕地掃視著兩側的山林。緊接著是兩輛騾馬大車,上麵蓋著厚厚的雪布,壓得車輪深深陷入雪中。車夫是穿著破舊棉襖的中國百姓,低著頭,神色麻木。馬車兩旁,各有五名日軍士兵和十名偽軍士兵步行護衛,日軍士兵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偽軍則大多背著老套筒,縮著脖子,無精打采。
中間又是兩輛大車,護衛配置類似。最後則是一輛裝載著一些箱子和一挺歪把子輕機槍的馬車,由一名日軍曹長和五六名日軍士兵重點看守,墊後的同樣是四名騎兵。
兵力配置與情報基本吻合,一個小隊日軍約十餘人),二十餘名偽軍。
陳峰的心跳略微加速,目標就在眼前!他死死盯著打頭的馬車,計算著它進入爆破點的時機。
日軍顯然也對這段險路頗為警惕,騎兵和步兵都放慢了速度,仔細觀察著兩側。尤其是那個帶隊的中尉,騎在馬上,手按著指揮刀,目光銳利地掃過陡坡上的樹林。
氣氛緊張得幾乎要爆炸。
第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了彎道,車夫努力控製著有些受驚的騾馬。護衛的日軍士兵也下意識地靠近了內側陡坡,似乎想尋求一點心理上的依靠。
就是現在!
陳峰猛地揮下手臂!
“轟!!!”
“轟!!!”
兩聲幾乎不分先後的巨響猛然炸開!設置在彎道入口和出口的炸藥包被同時引爆!巨大的衝擊波裹挾著積雪、碎石和木屑衝天而起!
入口處的那塊巨石被炸得四分五裂,轟然滾落,恰好堵死了來路!出口處的爆炸則雖然沒有巨石滾落,但也將路麵炸出一個大坑,並將最後一輛馬車的車軸炸斷,車廂歪斜著橫在了路中央,那挺歪把子機槍還沒來得及架設,就和旁邊的日軍士兵一起被掀翻在地!
“打!”趙山河的怒吼聲如同驚雷,在爆炸的餘音中炸響!
陡坡上方的槍聲瞬間爆豆般響起!排子槍、單發點射,精準地潑灑向被爆炸驚得魂飛魄散的日偽軍!
“砰!”栓子的狙擊步槍也發出了死亡的尖嘯,那名騎在馬上的日軍中尉剛拔出指揮刀,胸口就爆出一團血花,一頭栽下馬去!
“敵襲!隱蔽!反擊!”日軍曹長的反應極快,雖然被爆炸震得耳鳴眼花,但還是立刻臥倒在一個雪堆後麵,聲嘶力竭地指揮著殘存的士兵。
但義勇隊的火力太猛,也太突然了。失去了指揮官,又被堵在狹窄的彎道上,首尾不能相顧,日偽軍瞬間陷入了極大的混亂。偽軍更是嚇得魂不附體,有的直接趴在地上裝死,有的則胡亂朝天放槍。
趙山河見狀,知道機不可失,大吼一聲:“兄弟們!跟我上!搶糧食!”
他身先士卒,如同猛虎下山,帶著戰士們從陡坡上衝了下來!手中的盒子炮連連射擊,將試圖組織抵抗的日軍士兵一一撂倒。
戰鬥幾乎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預備隊甚至還沒來得及出動,趙山河的人就已經衝到了馬車旁,開始用刺刀劃開苦布,奮力搬運裡麵的糧食袋和箱子。
“快!動作快!”趙山河一邊指揮,一邊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陳峰依舊隱藏在冷杉林中,沒有放鬆警惕。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掃向外圍的暗哨方向。一切似乎都很順利,順利得…讓人不安。
那支白色的隊伍,到底在哪裡?佐藤的後手,究竟是什麼?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