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審知那“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戰略決斷,如同在錯綜複雜的戰局棋盤上,落下了一顆石破天驚的棋子。整個福建機器以前所未有的瘋狂節奏運轉起來,應對著這場關乎生死存亡的立體絞殺。
泉州船廠,火光晝夜不息,敲打聲、號子聲震耳欲聾。魯震雙眼赤紅,喉嚨嘶啞,如同瘋魔般穿梭在“平海號”巨大的龍骨與肋材之間。“快!再快!王爺隻給了半個月!誤了工期,老子先把你們扔進海裡喂魚!”工匠們在他的咆哮和重賞刺激下,幾乎不眠不休,將預製好的裝甲板、炮座構件如同拚積木般鉚接、安裝,工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推進。
與此同時,一支由韓猛率領的、規模不大卻極其精悍的快速艦隊,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駛離泉州港。艦隊核心是四艘狀態最好的“海隼”,以及兩艘經過改裝、航速頗快的武裝福船,搭載了三百名最精銳的雷火營士兵和大量燃燒物、炸藥。他們沒有升起戰旗,如同幽靈般融入漆黑的海麵,航向直指遙遠的西方——印度洋沿岸的佛郎機心臟,果阿。
“韓將軍,此去萬裡,風險極大啊。”副將站在韓猛身邊,望著身後逐漸消失的燈火,語氣帶著一絲凝重。
韓猛目光堅定,拍了拍冰冷的船舷:“風險?李將軍在馬六甲麵對數十倍之敵,那才是刀山火海!王爺此計,乃攻其必救!咱們就是插向阿爾布克爾克後背的匕首!隻要能讓那老小子回頭,就算把這百十斤扔在果阿,也值了!”他頓了頓,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再說了,咱們的‘海隼’快,炮利,打不過,還跑不過嗎?老子還要留著命,看‘平海號’下餃子呢!”
緊張的氣氛被韓猛的豪氣稍稍衝淡,艦隊劈波斬浪,義無反顧地駛向未知的征途。
幾乎在韓猛出發的同時,王審知的親筆信也以最快速度送到了滿者伯夷王都。卡查·馬達攝政王接到信後,毫不猶豫,立刻下令:“集結所有能浮在水上的東西!戰船、商船、漁船!都給本王掛上福建的旗幟,在爪哇海來回巡弋!敲鑼打鼓,有多大動靜造多大動靜!要讓佛郎機探子以為,福建的援軍鋪天蓋地來了!”儘管他知道這隻是虛張聲勢,但為了盟友,也為了滿者伯夷的存續,他願意押上一切。
就在福建以攻代守,全力破局之際,被寄予厚望的李尤,正在馬六甲外海進行著一場驚心動魄的死亡舞蹈。
碧藍的海天之間,龐大的佛郎機阿拉伯聯合艦隊如同移動的城堡群,緩緩壓迫過來。而李尤的福建艦隊,則像一群靈巧而致命的海狼,遊弋在敵人巨艦火炮的邊緣射程。
“左舷三十五度,距離九百步,敵艦‘勝利號’,齊射!”李尤的聲音通過銅管,冷靜地傳達到“靖海號”的各個炮位。
“轟隆隆!”烈焰噴吐,炮彈呼嘯而出,精準地砸在“勝利號”的船首樓,木屑橫飛!雖然未能造成致命傷,卻成功激怒了這頭巨獸,引得它偏離了主陣,試圖追擊。
“右滿舵!全速脫離!”李尤毫不戀戰,一擊即走。“靖海號”憑借優越的機動性,在敵人炮火編織的火網中穿梭,險之又險地避開了一輪致命的側舷齊射。
其他的“海隼”也依樣畫葫蘆,不斷從不同方向發動騷擾性攻擊,打完就跑,絕不停留。他們像蚊子一樣,不斷叮咬著龐大的對手,雖然每次造成的傷害有限,卻極大地遲滯了聯合艦隊的前進速度,擾亂了其陣型,更讓阿爾布克爾克心煩意亂。
“這些該死的老鼠!”聯合艦隊旗艦“印度總督號”上,阿爾布克爾克看著遠處那艘如同鬼魅般飄忽的“靖海號”,氣得一拳砸在欄杆上。他擁有絕對的火力優勢,卻像壯漢抓蒼蠅一樣,無處發力。對方的射程和速度都超出了他的預料,這種無賴戰術讓他空有雷霆萬鈞之力,卻難以傾瀉到對手身上。
“命令‘疾風’分隊前出,纏住他們!主力艦隊,不要理會騷擾,繼續向海峽入口推進!”阿爾布克爾克壓下怒火,下令道。他不能無限期地被這幾艘敵艦拖延下去,奪取馬六甲才是最終目標。
數艘佛郎機快艦立刻脫離本陣,加速衝向福建艦隊。真正的危險,開始降臨。
而在北方,朱溫構築的陸上封鎖線,也正悄然發生著變化。幾艘來自吳越的商船,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靠上了福建北部一處偏僻的海灣。船上卸下的,不僅是吳越特產的絲綢和漆器,更有幾袋沉甸甸、被小心包裹的貨物。
一名早已等候在此的福建農官,借著火把的光亮,仔細檢查著袋中的東西——那是飽滿的“金黍”種子和個頭勻稱的“地寶”塊莖。
“辛苦了,”農官對吳越商隊的頭領低聲道,“王爺不會忘記朋友的好處。”
那頭領笑了笑:“互利互惠罷了。這‘金黍’在我們那邊試種了些,長勢極好,百姓都說是‘王爺稻’。這點種子,不成敬意,希望能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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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正以這種方式,頑強地穿透封鎖的鐵幕,在朱溫統治的腹地邊緣,悄然播下。
泉州,節度使府。王審知幾乎同時收到了三方麵的消息:李尤成功拖延但陷入纏鬥;韓猛艦隊已安全繞過主戰場,正全速西進;以及,第一批“星火”已通過海路,成功送至吳越和荊南。
“局麵已經攪動起來了。”王審知對陳褚道,“現在,就看誰能撐到最後,看誰的神經先繃斷。”
陳褚看著地圖上犬牙交錯的態勢,尤其是馬六甲方向那懸殊的力量對比,憂心道:“李將軍那邊,壓力太大了。韓將軍的奇襲,還需要時間才能見效。”
“所以我們這裡,速度就是生命!”王審知目光投向船廠方向,“魯震那邊,不能再快了。但我們還能做點彆的。”他沉吟片刻,“以我的名義,發布《告福建軍民書》,將馬六甲的戰況、朱溫的封鎖、以及我們破局的戰略,擇要告知軍民。我們要讓所有人都明白,我們為何而戰,我們正在創造怎樣的曆史!凝聚人心,共度時艱!”
“另外,”他補充道,“讓天工院把第一批收獲的新糧,除了留種和軍需,拿出一部分,平價售予市民。要讓百姓真切地感受到,這‘星火’帶來的實惠,與他們息息相關!”
當《告福建軍民書》和平價新糧的消息傳開,泉州城乃至整個福建,非但沒有陷入恐慌,反而爆發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激昂情緒。茶館酒肆,人們議論著李將軍的勇猛、韓將軍的膽略,咒罵著朱溫和佛郎機人的狠毒,更對那能讓自己吃飽飯的“王爺稻”充滿了感激。一種無形的、堅韌的力量,在民間凝聚。
半個月期限將至的前夜,船廠終於傳來了消息。
魯震幾乎是爬著來到節度使府的,他渾身油汙,眼窩深陷,聲音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但眼中卻燃燒著勝利的火焰:“大人……‘平海號’……船體完工……明日……可下水……舾裝……”
說完,他便脫力般癱倒在地。
王審知親自上前扶起他,看著這位耗儘心血的老匠人,動容道:“魯大匠,辛苦了!福建,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他立刻下令:“傳令!明日清晨,舉行‘平海號’下水儀式!全軍戒備,防止敵人破壞!同時,通知李尤和韓猛,‘劍’,已經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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