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懸佩秋棠,手挽俏佳人,身後還跟著個能扛起一百五十斤現銀的壯碩保鏢——範離走在街頭,隻覺意氣風發。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公主長什麼樣,但管她呢!大不了當尊菩薩供著便是。
人生得意須儘歡,今日正好攜美訪友,順道花銀子的好日子。
叮叮當當的銀錠在丁大年背上的褡褳裡悶響。三人先拐進一家皮匠鋪,範離掏出精心繪製的圖樣訂做三雙新靴。等待的間隙,便在隔壁酒館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大半酒肉風卷殘雲般進了丁大年的肚子。
“吃飽了沒?”範離乜斜著眼。
“還沒!”丁大年抹著油光鋥亮的嘴,意猶未儘。
範離眼皮一跳,真怕這夯貨撐破肚皮。“小二,結賬!”他伸手直接從丁大年鼓囊囊的褡褳裡抓出幾塊碎銀。
取了新靴,穿過幾條喧囂街巷,拐進一處清幽所在。青石板路儘頭,幾株垂柳依依,掩映著一座灰牆黛瓦的小院。飛簷翹角下,一塊木匾懸著四個墨字:碧落流華。
範離腳步微頓。四字入眼,一股芳華刹那、曆儘枯榮的悲涼感倏地撞上心頭。
“喏,你陳姐姐就住這兒,門前垂柳,石獅守門,小院精致,匾額嘛……”範離儘職地給阿果“指點”,“‘碧落流華’,字是好字,就是太寂寥了些。”
“大年,敲門!”
“砰!砰!砰!”沉重的拳頭砸在木門上,震得門環亂顫。
“臥槽!輕點!”範離嚇了一跳,“門都叫你砸碎了!”
“範大哥,‘臥槽’是什麼意思?”阿果眨著清澈的大眼,滿是好奇。
“咳,”範離乾咳一聲,一本正經,“此乃男兒豪情語,女兒家禁用,懂了?”話音未落,便覺掌中握著的小手驟然發燙,側目一瞧,阿果臉頰飛紅,眼波流轉,不知想到了哪裡。
“誰呀!作死麼!”院內一聲含怒的叱問,緊接著門扉哐啷洞開。高淩一張怒容探出,看清來人,瞬間冰消雪融,咧嘴大笑:“老範!阿果姑娘!大年兄弟!快請進!”他熱情地捶了範離一拳,“傷好利索了?皮又癢了來找揍?”
範離笑嘻嘻道:“好久不見,甚是想念,最近身上皮癢,大概是欠揍了,想起你老高,過來瞧瞧,順便討打。”
高淩哈哈大笑,在範離肩頭捶了一拳道:“看來,你小子的傷好利落了。”邊說邊把三人讓進院子裡。高呼道:“小姐……環兒……看誰來了。”
環兒像隻輕盈的雀兒先蹦了出來,一眼瞧見範離,俏臉騰地紅了,狠狠剜了他一眼:“死沒良心的!這許久才來?”
“冤枉!蓋房子安家,忙得腳不沾地,這不剛喘口氣就奔你這兒來了?”範離嬉皮笑臉,變戲法似的掏出一雙新靴,“喏,給你的,試試合腳不?”
環兒接過那式樣奇特的皮靴,眼中驚喜難掩:“醜是醜了點……不過,謝啦,老範!”
範離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熱氣故意拂過她小巧的耳垂:“……想我沒?”
“呀!”環兒像被燙到,猛地跳開,臉頰紅透,跺腳嗔道,“壞人!誰想你!”
“哈哈,撒謊!”範離得意地指著她,“瞧瞧這臉紅的,定是想我想得緊!”
環兒羞得無地自容,啐了他一口,扭身便逃進屋裡。
窗邊,陳漁將這一幕儘收眼底,柳眉微蹙。她推門而出,俏臉含霜,手指範離:“誰把這廝放進來的?”
丁大年手指高淩:“是他!”
高淩撓著頭,嘿嘿傻笑。
眾人哄堂大笑,連佯怒的陳漁也繃不住,唇角彎起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