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山。”
景帝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震懾人心的力量,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崩潰的劉直身上拉了回來。
蕭長山心頭猛地一沉,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攥住。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上前一步,彎腰躬身,姿態恭謹到了極點:“臣……在。”
景帝聲音低沉,字字清晰:“督察院,國之重器,督促治安,明察刑獄,維係法紀!何等要害之司?何等乾係之重?你身為督察院禦史,治院無方,束下不嚴!致使史正風何冠田這等敗類身居要職!構陷無辜,縱火行凶,你告訴朕,你督察院上下,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綱紀?你這禦史,當得可稱職?
蕭長山看了眼史正風與何冠田的屍體,撣了撣衣襟,跪倒在地:“陛下!臣有罪!臣罪在失察!臣罪在無能!未能及早察覺史正風、何冠田狼子野心,欺瞞上官,行此悖逆之事!臣辜負對陛下信任,對朝廷重托,臣甘領失職之罪!”
範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不禁暗讚,好一個‘失察’!蕭長山這老銀幣,太極打得滴水不漏!那些自責的話如同精心打磨好的台詞。輕飄飄一句‘失職之罪’一筆帶過。
接下來,就看老帥哥如何接招了。
範離剛剛念及至此,一向以“藥罐子”形象示人,慣於和稀泥的監察院禦史賀長州,毫無征兆地一步跨出!
平日裡佝僂的老腰挺的筆直,病容倦色一掃而空,目光炯炯看著蕭長山,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好一個失察無能的蕭禦史!你避重就輕,推諉塞責,真把我們當成是瞎子聾子不成?甘領失職之罪!我看你的罪不止是失職吧?”
蕭長山本來跪得還算穩當,心中暗自盤算著皇後在宮中的根基和兄長手中的兵權,料定景帝投鼠忌器,不敢真把他怎麼樣。賀長州這毫無征兆的蹦出來咬了他一口,猝不及防,如同被人一棍子敲在天靈蓋上,整個人都懵了!
“賀長州……你……你瘋了嗎?”蕭長山抬起頭,手指顫抖地指向賀長州,眼睛瞪得溜圓。
賀長州這突如其來的發難,如同在死水般的庭院裡投入了一塊巨石!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賀長州身上。
趙萬源緊鎖的眉頭猛地一揚,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一向和光同塵的老滑頭,此刻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李治原本沉靜的臉上掠過一絲極度的錯愕,他微微張著嘴,仿佛第一次認識這位同僚。
其他官員更是麵麵相覷,這還是平時那個藥罐子嗎?
範離原本不認識賀長州,但是看到眾人的反應,也大概明白了幾分,在心裡給這老頭點了個讚,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景帝,老帥哥端坐如山,麵沉似水,仿佛眼前這石破天驚的一幕,不過是按部就班的戲碼,那份帝王應有的從容氣度拿捏的十分到位。再看謝真——老家夥正微眯著眼,優哉悠哉地捋著頜下的山羊胡子,嘴角掛著一絲極淡的笑意,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我……靠!局!這特麼又是一個局!”範離瞬間明白了!想起自己昨天還信誓旦旦的和劉項說自己要做那把刀,快玩蛋去吧!跟這些老狐狸在一個鍋裡攪和,骨頭渣子都得讓人啃乾淨。
“我瘋了?”賀長州像打了雞血一樣,根本不給蕭長山絲毫喘息之機:“我看你才是瘋了,本官問你——”他手指著還跪在地上的幾名督察院軍士,拔高聲音:“這些口口聲聲指認蘇妙音縱火的人……是不是你蕭長山帶來的?”
蕭長山被這突如其來的喝問打得暈頭轉向,想否認,但滿院子的人都看著他帶人進來,無可辯解!
賀長州根本不給對方絲毫喘息,踏前一步,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蕭長山的鼻梁骨,唾沫星子夾雜著怒氣噴濺而出:
“何冠田是不是你督察院的巡檢?他懷揣火油,焚毀太常寺官署,人贓俱獲!你敢說一個不字?”
“史正風調兵遣將,圍堵太常寺,封鎖街衢,隔絕內外,這難道是本官憑空捏造?”
“沒有你蕭長山的手令,他史正風區區巡尉,哪能調得動上千兵馬?沒有你蕭長山在背後撐腰,他哪來的潑天狗膽?敢帶著明晃晃的刀槍,強闖郡主府?”
賀長州如火山般徹底爆發,連珠炮似的攻擊,如同無形的重錘,一錘接一錘,砸的蕭長山搖搖欲墜。
“你……你……”蕭長山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手指賀長州,一張臉憋得通紅,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賀長州的話句句點中要害,讓對方無言以對。
“你什麼你!”賀長州枯瘦的身體猛地前傾,整個人幾乎要壓到蕭長山身上!
聲音不再是平常的激動,而從胸腔裡擠出來的咆哮,情緒高亢。
“我告訴你,蕭長山!你縱容指使屬下縱火焚毀官署,嫁禍無辜弱女,私調兵馬圍堵官署,強闖郡主府邸!偽證欺瞞君上!樁樁件件,喪儘天良,悖逆狂悖——人心生一念,天地皆知之,善惡若不報,乾坤必有私!人在做,天在看!蕭長山,你的報應——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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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蕭長山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那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憋屈,用手死死捂住胸口,仿佛心臟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眼前驟然一黑,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直挺挺地向後仰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磚上,四肢抽搐,口角溢出白沫,竟是活生生被氣得閉過氣去!
死寂!
整個郡主府外院,瞬間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籠罩。堂堂國舅,督察院禦史,竟被當場懟得口吐白沫,氣昏過去?
牛逼,夠猛!範離差點給這老頭子鼓掌,什麼叫頂級控場,完美收割!什麼叫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什麼叫罵人能罵出史詩感!今天他算是見識到了!這才是噴子界的天花板!禦史隊伍裡的掃地僧!太特麼解氣了!
眾人七手八腳的給蕭長山掐人中、揉胸口,一番手忙腳亂的折騰,蕭長山總算“呃……”地一聲,悠悠醒轉。
然而,賀長州還沒完,就見老頭子深吸一口氣,鄭重無比地一撩袍袖,跪在景帝麵前,聲音清晰而沉穩:“陛下!蕭長山身為主官,縱容甚至主使下屬縱火行凶、嫁禍他人,私調兵馬、強闖府邸、偽證欺君!其行昭然若揭,其罪罄竹難書!鐵證如山,百官親見!臣——監察院禦史賀長州,懇請陛下聖裁,嚴懲不貸,以肅朝綱!以儆效尤!”言罷深深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
這才是做臣子的頂級操作!陛下,您看,惡犬我已經替您打趴下了,怎麼處置,全憑您聖心獨斷!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再次回到景帝身上。
景帝低沉而威嚴的聲音清晰地烙印在庭院中:
“蕭長山。”
聞聲,蕭長山渾身猛地一哆嗦,他剛剛從那片被氣昏的黑暗中掙脫出來,意識還有些混亂不堪,他想應聲,想爬起來跪好,想為自己辯解,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景帝鄭重宣讀判詞:
“你身為督察院禦史,身受國恩,位極人臣,本應持身以正,表率群倫。然爾,治院無方,馭下無能,致使綱紀廢弛,奸佞橫行!更縱容包庇,乃至主使構陷、縱火、調兵、闖府、偽證!樁樁件件,悖逆狂悖,目無君父,視國法如無物!”
景帝略作停頓,目光掃過全場,這是要讓讓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著即——革去蕭長山督察院禦史一職!削除所有官身、功名!閉門思過,無旨不得擅離都城!”
旨意落地,字字千鈞,革職奪權!蕭家掌控都城治安的觸手被齊根斬斷,督察院要害權柄自此易手,昔日煊赫國舅,頃刻淪為白身,最妙的是不能擅離都城。
第一手棋,景帝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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