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藥香,有些微苦的味道。
阿果雙眼蒙著白紗,緊緊攥著範離的手指,因為緊張,肩膀緊繃,嘴唇微抿,呼吸也比平時略重。
“不用怕。”範離的聲音放輕,“你睡一覺,醒來眼睛就能看見東西了。”把藥碗放在阿果手上,“來,先把這碗藥喝了……我試過……不燙了。””
阿果捧起碗。沒有猶豫,仰頭喝儘了深褐的藥汁,她放下碗,手在空中輕輕探了探,低聲問:“範大哥……我能摸摸你的臉嗎?”
範離心中微微一顫,牽起她微涼的指尖,引到自己的臉頰上。
阿果摸的很仔細,小手柔弱無骨,帶著小心翼翼的探尋,指尖一分一分摸索他的輪廓,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進心裡。
漸漸地,她的呼吸變得綿長均勻,手上的力道鬆懈下來,沉入了藥力帶來的昏睡。
廣濟子向展白遞過一個眼色,展白起身將油燈一盞盞點亮。
範離還有些不放心,問道:“你有多大把握?”
廣濟子想了想,鄭重道:“十成!”
範離點點頭,退出茅屋。
墨藍的天幕上綴滿碎鑽般的繁星,一彎下弦月懸在天際,清輝薄得像揉碎的銀紗,靜靜落進粼粼湖水裡,漾開圈圈細碎的光紋,將湖麵染得一片朦朧。
遠處飄來的吉他聲,輕緩柔和,不疾不徐的融進了夜色。
星空與湖水的映襯下,範離在湖畔靜立,緩緩闔上雙目。體內氣息卻如暗潮般奔湧翻騰,全然不複外界的平和;丹田裡的真元之氣,正被一點點壓縮得稠如凝脂,每一次凝聚都帶著內斂的力道,仿佛有團和煦的光在臟腑間緩緩沉落。
快要突破了!
再上一個層次,純元!
劍閣的武功依次為聚氣,凝脈,元陽,納微,純元,純元之上是入聖,聖道之上還有歸虛,據說到達歸虛之後已經是移山倒海無所不能。
當下江湖中,達到納微層次的便是高手,如黑白子,藍相子,無一不是納微層次,包括範離自己。
丹田之中,那團凝聚壓縮的真元毫無預兆的開始暴烈,如同沸騰的岩漿,在體內奔湧。劇痛瞬間席卷全身,筋脈仿佛被狂暴的力量寸寸撕裂。範離緊守靈台一點清明,竭力引導著失控的真氣在周天循環。
痛苦如同潮水,一波強過一波。
我操,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走火入魔?範離腦袋裡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極力引導著真氣在經脈中運行,狂暴的力量衝擊著各處經脈,仿佛要破體而出,那種痛入靈魂的感覺讓他身體劇烈顫抖。
死就死吧!
說不定死了之後還能回到原來的世界裡,範離在心裡這樣安慰著自己。
漸漸的,疼痛轉為麻木,就在意識快要被淹沒時,一股奇異的清流自丹田深處湧現,狂暴的能量被瞬間馴服、壓縮、凝練……最終,一滴晶瑩剔透、蘊藏著沛然巨力的液珠在丹田核心緩緩成型、沉浮。四肢百骸的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與空明。
範離驚奇的發現,丹田內多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液體,隨後真氣自經脈運行周天後回到丹田,彙入那滴液體之中,液體漸漸膨脹,待所有真氣在周天經脈運行完畢,那液體化成一個如鴿子蛋大的小球,在丹田之內靜靜懸浮,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澎湃氣息,上通靈台,下達湧泉。
範離周身的疼痛驟然消失,心神一片澄澈。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
方圓數丈內的景象,纖毫畢現地映入腦海。
地下數尺深處,兩隻老鼠在洞中窸窣竄動。
蟻群在不遠的土層下忙碌穿行。
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悄然飄落。
籬笆上,一隻蜘蛛正不緊不慢地編織著它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