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朵踏入摘星樓時,棋局已近尾聲。
正值黃昏,一抹餘暉斜照入堂。無數微塵在光柱中浮沉,恍若億萬懸浮的金粉,將空氣都染成暖黃色。範離就站在這片浮動的光塵中央,身影被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劉朵一步步走近,她眼裡,沒有棋盤,沒有棋子,沒有勝負,唯有那道在光塵裡沉靜如淵的身影。
範離布了幾手棋,轉過身時,看見劉朵走來,頓時唇角微揚,上前牽起她的手:“走,到飯點了,帶你去吃館子。”
劉朵微愕:“你走了,這些人怎麼辦?”
範離回頭看了眼觀棋的人群:“我會的也就這麼多,再往下全是瞎蒙了。與其在這兒耽誤工夫,不如陪我的妞來得實在。”
二人邊說邊走出碧桂園,春杏抱著酒壇緊隨其後,心下暗忖:公主一見到這家夥,便把什麼都拋諸腦後了。
剛踏出門檻,一名大理寺官差迎了上來,動作利落地抱拳行禮:“大理寺巡捕羅啟孟,見過範侯,見過公主殿下!”
範離挑眉:“有事?”
羅啟孟站直身子,語速平穩:“奉李治李大人之命,特來請侯爺移步大理寺一趟。”
範離眉頭微蹙:“李大人相召,所為何事?”
羅啟孟道:“李延年李大人下午親至大理寺向李治大人要人。當時蕭長山蕭禦史也在場,兩方涉事者對簿公堂。天地會那邊請了名訟師,結果……”
範離聽到“蕭長山”三字,心下一沉,忙追問:“結果如何?”
羅啟孟道:“結果……李延年李大人把……把訟師給打了。”
範離頓時滿頭黑線——這不是葫蘆娃救爺爺麼?人沒撈著,倒把自己搭進去了,純屬添亂!他心中暗惱,轉頭歉然看向劉朵。
劉朵淡然一笑,回頭吩咐春杏:“回去知會一聲,席麵晚些開。”
春杏抱著酒壇應聲而去。
範離這才恍然,原來劉朵是專程找他吃飯的,看春杏抱著的小酒壇,範離心說釀酒的法子估計也成了。
三人來到大理寺,羅啟孟無需通報,徑直引範離與劉朵步入後堂。
眼前情景卻令範離大跌眼鏡,蕭長山臉色鐵青地獨坐一旁,李延年與李治竟悠閒的品著茶,談笑風生。
見範離與劉朵進來,三人起身見禮。
蕭長山瞥見劉朵,臉色愈發難看,冷哼一聲,將臉彆向一邊。
範離環視一圈感覺氣氛有些詭異,目光最終落在李治身上,開門見山:“李大人,羅捕頭火急火燎把我找來,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李治臉上帶著一絲無奈:“還是讓李大人自己說吧。”
李延年聳聳肩:“天地會那訟師伶牙俐齒,刁鑽狡猾,滿口胡言,顛倒黑白!我這一時激憤,沒能忍住,就動了手。”
李治隨手一指,補充道:“李大人把人家滿口牙都打落了。”
範離沿著李治手指方向看去,隻見一名身著青衫的訟師蜷縮在牆角裡,兩邊臉腫得老高,紫紅一片,嘴角還殘留著未擦淨的血絲,正痛苦地捂著腮幫子,看著李延年的眼神戰戰兢兢。
範離看向李延年,心道:這是說不過了,就動手了,好家夥,下手夠狠!不過……倒也解氣。他轉向麵沉如水的蕭長山:“蕭大人,此事……您看如何處置?”
未等蕭長山開口,李延年翻著白眼,大喇喇插話道:“問他作甚?他現在不過一介白身!沒讓他下跪行禮,已是給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