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離一聲斷喝,聲震長街。混戰中的雙方士兵皆是一滯,不由自主地緩下動作,循聲抬頭。
殘破屋頂之上,一道身影手持長槍傲然屹立,而那先前威風凜凜的鐵甲武將,此刻竟如雞仔般被其提在手中,狼狽不堪。
“將軍……將軍被擒了!”
“我們輸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駐軍隊伍中迅速蔓延。
主將被擒,最大的心理支柱轟然崩塌,加之此前死戰不退造成的慘烈傷亡早已讓他們心生懼意,此刻求生的欲望終於壓倒了一切。
範離再次大吼,聲如洪鐘:“放下武器者,不殺!”
“當啷!”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地麵聲率先響起,格外刺耳。一名駐軍士兵麵色慘白,手中的橫刀已然脫手。
緊接著,這聲脆響仿佛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連鎖反應瞬間爆發。叮叮當當的兵器墜地聲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士兵扔掉了武器。有人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有人抱頭蹲下,身體不受控製地瑟瑟發抖。
曾經勉強維持的抵抗意誌,在主將被俘的現實衝擊下,徹底土崩瓦解。
…………………………
劉項緩緩蹲下身,麵前是一具早已冷透的屍骸。
那是一名三十多歲的漢子,麵龐上沾滿塵土與凝固的血痂,雙眼圓睜,空洞地望著這片他誓死護衛過的天空。
劉項伸出手,微微顫抖,輕輕合上了那雙不肯瞑目的眼睛。小心從漢子的懷裡,取出一枚稍稍褪色的荷包。
荷包用料粗糙,邊緣已磨損起毛,上麵用略顯稚拙的針腳繡著半朵蓮花,仿佛在等待著另一半的圓滿,然而此刻,這份等待已注定成空。劉項用指腹極輕地撫過荷包上那被血跡玷汙的繡紋,動作輕柔,生怕驚擾了已經安眠的靈魂。
他站起身,走到範離麵前,將荷包鄭重托在掌心,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我已經讓人把陣亡將士們的遺物,逐一登記造冊。”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是狼藉的戰場,“等寧州的事了,我要親自送到他們家人手裡。”
範離看著劉項眼中深藏的痛楚與堅決,很認真地點頭:“我陪你一起。”
……………………
清點結果很快呈報上來,數字令人心頭沉重。己方戰損六百餘人,其中邱老將軍帶來的一千子弟兵就戰死了四十人,老十二更是被巫殿青衣人一箭穿心,殞命當場。韓成略右肩箭傷已被包紮,臉色鐵青。老十九等一眾兄弟圍在老十二冰冷的屍身旁,個個麵色悲戚。
當地駐軍總計出動五千人,幾乎是傾巢而出。這一場血戰下來,陣亡近兩千,傷者無數,餘眾皆已棄械投降,被嚴密看管。
……………………
景帝撥給範離的一千禁軍,由一名叫孫鐵命的校尉統領。
大街上的血腥氣尚未散去,孫鐵命正指揮著剩餘兵士打掃戰場、清點傷亡、收押俘虜。這名三十多歲的漢子,此刻也眼圈泛紅,顯然心情極為沉痛。
見範離到來,孫鐵命上前行禮,聲音沙啞:“範大人,那些俘虜……如何處置?”
數千俘虜,管理已是難題,更何況其中多數人手上已沾了血,參與了圍攻劉項等人的叛逆之舉。按律,從逆者皆可重處,但若真全部嚴懲,這百草原必將血流成河。
範離沉吟片刻道:“事關重大,議一議吧。”
縣尉後衙,劉項、賀長州、高淩、韓成略、孫鐵命等人齊聚,屋內氣氛凝重,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壓抑。
範離將目光首先投向賀長州。若說這屋裡誰最熟悉軍律政令、最有發言權,當屬這位禦史無疑。可此刻這位賀大人卻正悠哉悠哉地品著茶。
範離覺得,這位老哥像是出來蹭免費旅遊的。
“賀大人,”範離開口,“您熟悉律法,通曉實務,依您之見,此事當如何了結,方能既彰國法威嚴,又穩地方人心?”
賀長州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盞,環視眾人一眼,緩聲道:“按律,從逆作亂,攻擊皇命欽差,是誅九族的大罪。然……人數如此之眾,若儘數誅之,恐傷天和,有乾陰陽,亦非朝廷欲安撫地方之本意。況且,其中必有被脅迫、被蒙蔽者,未必人人甘願從賊。故而,當務之急,在於迅捷而準確地甄彆首惡與脅從。首惡必辦,以儆效尤;脅從或可網開一麵,給予其戴罪立功之機。隻是這甄彆之法,需快,也需準,否則拖延日久,或縱容元凶,必遺禍無窮。”
範離點頭,賀長州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他轉而看向劉項。
小正太向他聳聳肩,那意思很明顯:你拿主意,我支持。
“韓成略,孫鐵命,聽令!”範離不再猶豫,沉聲下令。
“第一,令所有投降守軍,以原建製為單位,立即開展‘自查自糾和互查互糾’。令其交代在所有欺壓百姓、觸犯軍紀、參與叛亂之行徑。鼓勵檢舉揭發,但有知情不報者,一經查出,同罪論處!”
“第二,”範離目光轉向高淩,“老高,你立刻組織人手,張貼安民告示,並發動百草原百姓,允許百姓前來指認,揭發駐軍往日劣跡,此為外舉內糾。昭告四方,朝廷欽差在此,必為他們做主!”
眾人凜然應命。賀長州看向範離,微微頷首,伸了個大拇指。
這場雷厲風行的清算在血腥味未散的百草原迅速展開。在生死壓力和軍民共同的審視下,許多隱藏的罪行被揭露出來。過程不乏混亂與爭吵,甚至偶有小的騷動,但在範離等人的彈壓和引導下,總算未有大的亂子發生。
戰場初步清掃完畢,俘虜的甄彆仍在繼續。
範離命人將生擒的鐵甲武將——南宮羽,押至縣衙一間相對完好的偏房審訊。
房間內,燭火搖曳。
南宮羽盔甲已卸,隻著一身染血的內襯,頭發散亂,臉上混雜著血汙與頹敗之氣。此刻被反綁雙手,由兩名禁軍侍衛押著,站在範離麵前。
範離打量著南宮羽,良久,才緩緩開口:“南宮家在漢國也算是一等一的世家。我很好奇,你們究竟是怎麽想的?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卻要投效蕭家,甘為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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