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的密令,效率比八百裡加急還快。
毛驤帶領著兩千名錦衣衛,從應天到浙江翻了個底朝天。不出十日,第一批“奇人異士”就被快馬加鞭,連夜打包送到了浙江船廠。
這批人的到來,簡直像是在張玉那紀律嚴明的軍營旁邊,扔下了一窩炸了毛的野貓。
一個瘦得像根竹竿,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的老頭,剛下馬車就抱著個破破爛爛的星盤,衝著太陽的方向“噗通”一聲跪下了,嘴裡念念有詞,什麼“紫微星動,帝星有兆”,神神叨叨的,嚇得周圍的工匠退避三舍。
朱剩一眼就認出來了,此人名叫吳通,前任欽天監監正,因為過於癡迷星象,非說觀測到有新星要降世,結果被當成妖言惑眾給罷了官,差點沒餓死在應天府的破廟裡。
另一個則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雙手布滿老繭,眼神卻亮得嚇人。他不看人,也不看風景,一雙眼睛就跟長了鉤子似的,死死地盯著船廠裡那些水力驅動的機械,嘴裡發出“嘖嘖”的驚歎,仿佛看到了什麼絕世美人。
此人叫李三,蘇州有名的鐘表匠,因為不務正業,把祖傳的鋪子都變賣了,就為了造一個能自己報時的“西洋鐘”,結果錢花光了,東西沒造成,被人當成了敗家瘋子。
“王……王爺,這……這些人……”獨眼龍看著這群老的老,少的少,瘋的瘋,傻的傻的“人才”,臉上的肥肉都在抽搐,“陛下這是……從哪兒給咱們搜羅來的啊?這能乾啥?”
“能乾啥?”朱剩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他看著吳通和李三,眼睛裡放出的光,比胖子看到金子時還亮。
“你懂個屁!這他娘的都是寶貝!無價之寶!”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把扶起還在拜太陽的吳通,又親熱地拍了拍李三的肩膀,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兩位先生,一路辛苦!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臨淮技術學院’的座上賓!要什麼給什麼!本王隻有一個要求,把你們腦子裡那些‘狗屁不通’的想法,全都給本王變成現實!”
這番話,讓吳通和李三兩個被世人唾棄的“瘋子”,瞬間眼眶就紅了。
……
“臨淮技術學院”的第二堂課,如期開講。
經過第一堂“一加一等於二”的洗禮,所有人都以為臨淮王又要搞什麼驚世駭俗的幼兒啟蒙。
就連偷偷混在人群最後麵,戴著鬥笠的張玉,也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來的。
然而,朱剩這次卻沒有走上講台。
他讓人搬上來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塊黑乎乎的石頭,和一個平平無奇的銅盤,盤子中央,立著一根細細的鋼針。
“今天,咱們不上算術課。”
朱剩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臨時搭建的學堂。
“本王給你們看個戲法。”
說著,他拿起那塊黑乎乎的石頭,在鋼針上輕輕一抹。
然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根原本靜止不動的鋼針,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了一下,開始輕微地顫動,然後緩緩地、卻又無比堅定地……轉向了南方!
“嗡!”
台下瞬間炸開了鍋!
“動……動了!那針自己動了!”
“神仙手段!這是神仙手段啊!”
就連前排坐著的吳通,那雙渾濁的老眼也猛地瞪圓了,死死地盯著那根指向南方的鋼針,嘴唇都在哆嗦。他夜觀星象,卜算方位,靠的是漫天星鬥,何曾見過這種聞所未聞的奇術?!
張玉藏在鬥笠下的那張臉,更是瞬間繃緊!
身為大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能永遠指向南方的東西,在軍事上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在大海上、在沙漠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大明的軍隊將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這哪裡是什麼戲法!這分明是國之利器!
“安靜!”
朱剩一拍桌子,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他看著台下那一張張震驚、困惑、恐懼的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這不是戲法,也不是什麼神仙手段。這叫‘科學’。”
他拿起那塊黑不溜秋的石頭。
“此物,名為磁石,天生就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而我們腳下的大地,本身也是一個巨大的磁石。所以,被磁石影響過的鋼針,才會永遠指向一個方向。”
他頓了頓,拋出了一個足以顛覆所有人世界觀的詞彙。
“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力量,我稱之為……‘磁場’!”
磁場?!
這兩個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所有人的天靈蓋上!
吳通猛地站起身,失聲驚呼:“世間……世間竟有此等無形之力?!這……這比星辰運轉的軌跡,還要玄妙!”
而人群最後的張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