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京都。
暮春的風,帶著海水的鹹腥與未散的焦糊氣息,吹拂著這座千年古都。
曾經櫻花爛漫的鴨川兩岸,如今隻剩下焦黑的樹乾和零星的、被硝煙熏染的殘花。
街道上,行人稀少,步履匆匆,眼神中帶著劫後餘生的麻木與深深的恐懼。
玄色“嶺南”軍旗取代了十六瓣菊紋禦旗,飄揚在二條城、皇宮紫宸殿等象征權力中心的建築之上,如同冰冷的烙印,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終結。
“教化營”內,數百名倭國孩童,身著統一的灰色粗布衣,在嶺南教習嚴厲的目光下,笨拙地握著毛筆,臨摹著方正的漢字。
他們口中誦讀著拗口的《三字經》,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困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
營外,一隊嶺南士兵押送著收繳的倭刀、和服、神道教法器以及成箱的倭文典籍,投入熊熊燃燒的火堆。
火光跳躍,映照著圍觀倭民蒼白而絕望的臉龐。
空氣中彌漫著紙張、絲綢燃燒的焦糊味,以及一種名為“文化滅絕”的、深入骨髓的窒息感。
“天皇陛下……鬆平大人……”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跪在化為廢墟的天皇宗廟前,老淚縱橫,低聲嗚咽。
他懷中緊抱著一塊被燒焦的、刻有菊紋的木牌,那是他偷偷藏下的唯一念想。
然而,當巡邏的嶺南士兵冰冷的目光掃過時,他渾身一顫,慌忙將木牌塞入懷中,低下頭,繼續用生硬的漢語誦讀著牆上的告示:“……遵漢禮,習漢文,棄蠻俗……違者……斬!”
歐羅巴,普魯士,西裡西亞前線。
硝煙彌漫,炮火連天!普魯士黑鷹旗與協約國聯軍的旗幟在焦土上激烈碰撞!
戰壕如同巨大的傷疤,縱橫交錯,吞噬著無數年輕的生命。
一處隱蔽的指揮所內,馮·施坦因少將一身泥濘的軍裝,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圖上不斷變化的戰線。他手中緊握著一份來自柏林的密電,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腓特烈陛下急電!嶺南……第三批軍火援助……已突破大不列顛海軍封鎖線!抵達但澤港!‘雷霆’速射炮一百門!‘穿甲’火箭彈五千枚!燧發槍三萬支!彈藥……不計其數!”
“上帝保佑!終於……到了!”副官激動得聲音發顫,“沒有嶺南的火炮和彈藥……我們昨天……差點就被法奧聯軍突破了左翼!”
施坦因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他望向東方,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到了那片遙遠的、名為嶺南的土地。
這場席卷歐陸的浩劫,普魯士能苦苦支撐至今,甚至在某些戰線發起反擊,嶺南源源不斷的、堪稱“雪中送炭”的軍火援助,功不可沒!
那些射速驚人的“雷霆”炮,威力巨大的“穿甲”火箭彈,在戰場上成為了普魯士士兵的“生命線”!
然而,他也深知,嶺南的慷慨並非無私。
葉淩雲……那位東方的秦王,正用普魯士士兵的鮮血和生命,消耗著大不列顛及其盟友的力量,為嶺南……換取寶貴的和平發展時間!
“傳令!”施坦因猛地一拳砸在地圖上協約國聯軍的一個突出部,“集中所有‘雷霆’炮!目標——敵軍炮兵陣地!覆蓋射擊!讓那些傲慢的法國佬……嘗嘗東方‘雷霆’的滋味!”
“是!將軍!”
嶺南,蒼梧郡。
與倭國的死寂、歐陸的喧囂截然不同,這裡正煥發著一種蓬勃的、充滿希望的活力。戰爭的陰霾似乎被隔絕在外,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工坊的機油味和學堂朗朗的書聲。
廣袤的田野上,金黃的稻浪隨風起伏。
農人們彎著腰,在田埂間辛勤勞作,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水泥鋪就的寬闊大道上,蒸汽機車噴吐著白煙,載著貨物與乘客往來穿梭。
道路兩旁,嶄新的磚瓦房取代了昔日的茅草屋,學堂、醫館、供銷社點綴其間。
碼頭上,懸掛著各國旗幟的商船進進出出,卸下西方的機器、原料,運走嶺南的絲綢、瓷器、茶葉。
工坊區內,煙囪林立,蒸汽錘的轟鳴聲日夜不息,那是格物院指導下新建的鋼鐵廠、機械廠、紡織廠……嶺南的工業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強勁搏動!
秦王府,勤政殿。
巨大的沙盤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覆蓋整麵牆壁的、精細描繪著嶺南十三郡及新收複大乾故土的巨幅輿圖。
葉淩雲一身玄色常服,負手立於圖前,目光深邃,掃過這片飽經戰火、百廢待興的遼闊疆域。
“王爺!”寧宸軒手持一疊厚厚的文書,聲音沉穩而有力,“‘均田令’已在十三郡全麵推行!無地、少地之農戶,皆按丁口分得永業田!官府發放地契!三年免稅!各地反響……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