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繁星點點,一輪清冷的圓月懸於天際,灑下朦朧的銀輝。
霓凰公主府最高的琉璃瓦屋頂上,趙婉兒一襲素雅的白衣,如同月下仙子,抱膝獨坐。
夜風拂過,吹動她如墨的長發和寬大的衣袖,衣袂飄飄,仿佛隨時會乘風歸去。
她身旁,坐著與她年齡相仿的貼身婢女如煙。
如煙性子活潑,此刻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今日臨安城最轟動的大事——葉世子如何大鬨寧國公府,搬空了整整十輛馬車的珍寶,逼得寧國公周金玉吐血昏厥!
“……公主您沒瞧見那陣仗!秦王府的侍衛,跟虎狼下山似的!寧國公府的門都快被擠破了!聽說周三少爺那隻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威武大將軍’,都被世子殿下派人抓了去,揚言今晚要燉湯喝呢!嘖嘖嘖……世子殿下這回,可真是威風!把寧國公府的臉都打腫了!”
如煙的聲音清脆,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和一絲解氣。
她從小跟著趙婉兒,深知自家公主對那位未婚夫婿的失望和無奈,如今見葉淩雲似乎“開了竅”,自然也跟著高興。
趙婉兒靜靜地聽著,目光卻投向遠方燈火闌珊的臨安城廓,眼神迷離,思緒早已飄遠。
如煙的聲音漸漸模糊,她的記憶回到了很久以前。
五歲那年,在皇後娘娘那金碧輝煌、卻透著清冷孤寂的寢宮裡,她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葉淩雲的小男孩。
那時的他,粉雕玉琢,眼神清澈,帶著一絲怯生生的好奇。
皇後姑姑拉著她的手,告訴她,這是她未來的夫君,是秦王府的世子。
小小的她,懵懂地點點頭,心中並無波瀾。
年歲漸長,少女懷春。
她也曾幻想過未來的夫君,是馳騁沙場、保家衛國的蓋世英雄?
還是滿腹經綸、出口成章的翩翩才子?
可現實卻給了她沉重的一擊。
葉淩雲這個名字,在臨安城越來越響亮,卻總是伴隨著“紈絝”、“敗家”、“荒唐”、“吃喝嫖賭”這些刺耳的標簽。
他一次次刷新著荒唐的底線,將秦王府的赫赫威名踐踏在泥濘裡。
她心中的失望,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最終化作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沒得選。
她是秦王葉嘯天欽定的孫媳,是皇帝金口玉言賜婚的未來秦王妃。
這份婚約,是她無法掙脫的枷鎖。
她隻能將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寄托在葉淩雲能幡然醒悟、浪子回頭上。
然而,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無情地澆滅。
特彆是秦王領兵北征的這兩年,葉淩雲更是變本加厲,將秦王府偌大的家業敗得幾乎傾家蕩產!
臨安城裡,誰不在背後議論,說秦王府的百年基業,就要斷送在這個不孝子孫手裡了?
她恨鐵不成鋼!失望到了極點!這份失望,最終化作了惜玉閣那頓帶著屈辱和憤怒的鞭子!她恨不得將他抽醒!抽死!一了百了!
可是……
今日聽聞葉淩雲在寧國公府的所作所為,那雷霆手段,那環環相扣的心機,那顛倒黑白的狠辣……
這哪裡還是那個隻知道吃喝嫖賭的廢物?
這分明是一頭蟄伏多年、終於亮出獠牙的猛虎!
他……一直在偽裝?
趙婉兒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層層漣漪。
是了……秦王府樹大招風,秦王爺爺功高震主,臨安城這潭水,深不見底,暗流洶湧!
多少雙眼睛在盯著秦王府?
多少勢力盼著秦王府倒下?
秦王爺爺的六個兒子……
個個英勇善戰,卻都“意外”地戰死沙場……
這其中的蹊蹺,細思極恐!
葉淩雲……他作為秦王府唯一的血脈,唯一的繼承人,若是不表現得愚蠢荒唐、不堪大用,恐怕早就步了他父親和叔叔們的後塵了吧?
他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隻知道敗家的廢物紈絝,用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告訴所有人:我葉淩雲是個廢物!
我接手不了秦王府的基業!
我威脅不到任何人!隻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心疼,悄然湧上趙婉兒的心頭。
這些年,他一個人……背負著這樣的秘密,戴著這樣沉重的麵具,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下,扮演著一個惹人厭棄的紈絝子弟……
他該有多累?多孤獨?多……絕望?
“他似乎……過得也很辛苦。”趙婉兒望著天邊那輪孤月,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飄散在夜風中。
“一個人……一定很孤獨吧……”
中秋佳節的前一天,八月十四,東宮門前,氣氛微妙。
大乾三位成年的皇子——大皇子趙澤、二皇子趙宣、三皇子趙楷,各自帶著幾名隨從和準備好的禮品,等候著宮內派來接他們入宮探望生母的太監。
按照大乾祖製,皇子十六歲成年便應封王就藩,離開國都臨安。
然而,當今大乾,皇後葉芷青無子,太子之位空懸十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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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趙崢以“國本未定,需皇子侍奉”為由,將三位成年皇子都留在了臨安,同住在象征儲君之位的東宮之中!
這看似恩寵的安排,實則將他們置於了風口浪尖,成為了各方勢力角逐的焦點!
這東宮,早已不是兄友弟恭的居所,而是一座無形的牢籠,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