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秦王府籠罩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中。
白幡在晚風中低垂,燭火搖曳,映照著靈堂內葉嘯天肅穆的牌位。
葉淩雲一身素服,靜立牌位前,指尖拂過冰冷的紫檀木,心頭卻如壓著萬鈞巨石。
朝堂上的鋒芒畢露,雖挫了趙澤銳氣,卻也如同在懸崖邊起舞。
趙崢那雙陰鷙鷙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盤踞在他心頭。
他迫切地想見姑姑葉芷青一麵,商議對策,卻被宮人冰冷地擋在芷園之外。
“世子殿下,”傳旨太監皮笑肉不笑,聲音尖細如針,
“陛下口諭:國喪期間,皇後娘娘需在芷園靜心祈福,為秦王英靈誦經超度,不見外客。世子殿下孝心可嘉,但請節哀,莫要打擾娘娘。”
葉淩雲攥緊了拳頭,骨節發白。
祈福?清修?分明是囚禁!
爺爺一死,趙崢果然不再掩飾!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和擔憂。
寧宸軒說得對,趙崢此刻投鼠忌器,不敢對姑姑下殺手,全因那虛無縹緲卻又令人寢食難安的“密奏”懸在頭頂。
姑姑……她定有後手!
她能在深宮屹立不倒,絕非僅憑秦王府餘蔭。
他轉身,步履沉重地走向書房。
搖曳的燭光下,寧宸軒正伏案疾書,眉頭緊鎖,顯然也在推演局勢。
“宸軒。”葉淩雲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堅定。
寧宸軒抬頭,看到葉淩雲眼中深沉的憂慮,心中了然:“還在憂心皇後娘娘?”
葉淩雲點頭,走到案前,目光掃過寧宸軒繪製的臨安城防草圖,最終落在那片象征著皇宮禁地的區域,手指重重一點芷園的位置:
“宸軒,芷園已成龍潭虎穴!趙崢以祈福之名,實為囚禁!下葬之日,他定會以姑姑為質,逼我就範!我必須……在那之前,把姑姑救出來!”
寧宸軒眉頭緊鎖:“皇宮守衛森嚴,禁軍重重,強攻無異於以卵擊石。暗中潛入……芷園如今被圍得水泄不通,連隻飛鳥都難進!如何救?”
葉淩雲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一字一句道:“天!上!走!”
“天上?”寧宸軒愕然。
“對!天上!”葉淩雲目光灼灼,“宸軒兄,你可會……做孔明燈?”
“孔明燈?”寧宸軒一怔,“尋常祈福所用?自然知曉其理。竹篾為骨,薄紙或絹布蒙皮,下置油盞,熱氣升騰,便可……”
“不,”葉淩雲打斷他,眼神銳利如鷹隼隼隼,“我要做的,是能載人的孔明燈!很大!足以承載數人!我要用它……從天上飛進芷園!把姑姑……接出來!”
“載人?!飛進芷園?!”
寧宸軒霍然起身,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淩雲!此物……聞所未聞!即便能做,升空後風向難控,落地凶險萬分!
皇宮禁地,一旦被發現,萬箭齊發,便是活靶子!
簡直是……九死一生!”
他腦中瞬間閃過無數驚險畫麵,冷汗都下來了。
葉淩雲迎上他震驚的目光,聲音低沉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宸軒兄,你我都清楚,這是唯一能避開地麵重重封鎖,直抵芷園核心的方法!
是險!是絕!但姑姑待我如親子,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身陷囹圄圄!
下葬之日,便是最後期限!
在此之前,我必須造出這天梯!縱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我也要闖!”
寧宸軒看著葉淩雲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絕和對皇後葉芷青的深切擔憂,心中巨震!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眼中掙紮片刻,最終化為一片堅毅:“雖說危險,但應該問題不大!
畢竟原理相通,無非是放大、加固、控製!
給我圖紙,可靠的人手,還有材料!
三日之內,我必造出雛形!
但……如何定位芷園?
如何悄無聲息降落?這些細節,必須萬無一失!”
“方位我已讓熊大秘密測繪過!
芷園內有幾處隱秘空地。至於降落……”
葉淩雲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下葬前夜,我會製造混亂,吸引禁軍注意!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他和寧宸軒商量了各種事情之後,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了秦王府後巷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內。
燭火如豆,映照著木可兒那張絕美卻帶著異域風情的臉龐。
她看著推門而入的葉淩雲,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秦王世子,哦不,秦王殿下深夜造訪,可是要用到我西夏的‘商隊’了?”
木可兒聲音清冷。
她早已不是惜玉閣的花魁,而是西夏公主拓跋可兒。
葉淩雲沒有客套,開門見山道:“公主殿下,臨安風雨將至。本王需要你……提前動用那支‘商隊’。”
木可兒碧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利:“哦?世子想讓他們做什麼?”
葉淩雲目光如炬,說道:“我要他們……化整為零,潛入臨安!
潛伏在城外十裡坡、西市碼頭、東郊亂葬崗……這些三教九流彙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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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動聲色,靜待指令!”
他攤開一張寧宸軒繪製的簡易地圖,手指點向幾個關鍵節點:“趙崢的禁軍、趙澤可能調動的城防營、甚至忠於朱劍春的葉家軍……都可能成為敵人!
我需要一支奇兵!
一支能在關鍵時刻,從意想不到的地方殺出,攪亂局勢,或……接應撤離的奇兵!
我現在手裡缺少這樣的人,既然我們合作,你手裡的這些人,正是最佳人選!”
木可兒凝視著地圖,又看向葉淩雲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斷,心中凜然。
她沉默片刻,紅唇微啟:“好,我安排西夏‘商隊’,即日潛入臨安!並囑咐他們唯秦王馬首是瞻!”
葉淩雲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便轉身離去。
木婉兒看著葉淩雲離去的背影,心中悸動。
“為何,我會這麼信任你……”
皇宮,芷園。
重重簾幕之後,熏香嫋嫋,卻驅不散那股無形的肅殺。
葉芷青一身素雅宮裝,端坐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一串沉香佛珠。
窗外,禁軍巡邏的腳步聲清晰可聞,如同無形的枷鎖。
門被粗暴地推開,趙崢一身明黃龍袍,帶著一身戾氣闖入。
他屏退左右,殿內隻剩下帝後二人,空氣瞬間凝固。
“芷青……”趙崢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偽裝的疲憊和……虛偽的深情,
“你我夫妻數十載,何至於此?當年禦花園初見,你如空穀幽蘭,朕一見傾心……朕待你,難道還不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