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衙後院的偏廳裡,燈火通明。
一張圓桌上,擺著幾碟簡單的家常小菜:清炒時蔬、臘肉炒筍、蔥油蒸魚、一盆熱氣騰騰的雞湯。
雖不奢華,卻透著家常的溫馨。
葉淩雲、趙婉兒、葉芷青、寧宸軒、陳萱兒、嶽飛、阿箬圍坐一桌,木可兒和陳萱兒也在一旁的小幾上用餐。
嶽飛自從上次站著吃飯被葉淩雲訓斥後,便成了這裡的常客。
軍營的大鍋飯雖能果腹,但比起這裡精心烹製的菜肴,味道實在相差甚遠。
他捧著碗,吃得格外香甜。
飯桌上,氣氛輕鬆。
葉淩雲放下筷子,環視眾人,眉頭微鎖:“眼下蒼梧郡的各項工程,在姑姑和宸軒的調度下,總算都鋪開了攤子。流民和本地青壯也陸續加入,人手暫時緩解。但……有個問題愈發凸顯。”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無奈:“人才!尤其是能處理繁雜政務、通曉律法、精於算籌的乾吏,嚴重不足!”
寧宸軒深有同感,接口道:“殿下所言極是。郡衙原有官吏,要麼是韋昌隆舊黨,不堪用;要麼是些隻會抄抄寫寫、不通實務的庸才。
新政推行,千頭萬緒,從田畝清丈、賦稅厘定、案件審理到工坊管理、流民安置……樁樁件件都需要精乾之人。
僅靠我和父親,加上婉兒公主偶爾協助,實在捉襟見肘,疲於奔命。”
葉淩雲點點頭:“當初開府建牙,擔心混入細作,招募的多是工匠、軍士。現在看來,確實是百密一疏,忽略了行政人才的儲備。”
葉芷青優雅地舀了一勺雞湯,聞言微微一笑,鳳目中閃過一絲狡黠:“淩雲,你似乎忘了一個人。一個現成的‘人才庫’鑰匙,就在我們身邊。”
“哦?”葉淩雲一怔,“誰?”
葉芷青的目光轉向坐在寧宸軒身旁,一直沉默用餐的寧致遠:“當然是我們的寧老大人啊!”
寧致遠放下碗筷,有些愕然。
葉芷青繼續道:“寧大人可是大乾開國以來,含金量最高的狀元郎!
更是官至禮部尚書,執掌天下文教禮儀多年!
其門下門生故舊,遍布大乾各州府衙門!
其中不乏清正廉明、才乾卓著之輩。
這些人脈,豈非一座取之不儘的人才寶庫?”
葉淩雲猛地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哎呀!瞧我這記性!真是燈下黑!”
他看向寧致遠,眼中充滿歉意和期待,“寧老大人,您看我這……光顧著眼前熱火朝天的建設,竟把您這位‘文宗泰鬥’給忽略了!真是罪過,罪過!”
寧致遠連忙擺手,蒼老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殿下言重了。
老朽慚愧,這些日子,看著殿下為蒼梧、為嶺南殫精竭慮,行那開天辟地之舉,心中早已澎湃不已。
殿下之誌,乃利國利民之千秋偉業!
老朽雖已致仕,但此身尚存,豈能袖手旁觀?為殿下,為這嶺南百姓出一份力,正是老朽所願!”
他頓了頓,眼中流露出真誠的敬佩:“況且,殿下如今在天下文人士子心中的地位,早已遠超老朽這個過氣的狀元了。”
“嗯?”葉淩雲不解,“寧老何出此言?”
寧致遠捋了捋胡須,笑道:“殿下莫非忘了臨安詩會上的驚世之作?《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春江花月夜》……哪一首不是千古絕唱?
早已傳遍大江南北,被天下文人奉為圭臬!
如今大乾文壇,誰人不知‘臨安詩仙’葉淩雲之名?
殿下隨口吟誦,便是錦繡華章,早已是無數士子心中仰慕的文壇領袖!
老朽這點微末道行,在殿下麵前,實在不值一提。”
葉淩雲老臉一紅,心中暗道:壞了,這“文抄公”的名頭是徹底坐實了!
他尷尬地咳嗽一聲:“寧老過譽了,那些……不過是偶有所感罷了。”
“偶有所感?”寧致遠失笑搖頭,眼中精光閃爍,“殿下過謙了!您可知,您的詩作,已被國子監列為必讀範本?
多少書院山長,以能講解殿下詩作為榮?
多少士子,日夜揣摩,隻求能得殿下半分才情?
‘詩仙’之名,實至名歸!
殿下若想廣納天下賢才,隻需登高一呼,言明在嶺南開府納士!
以殿下如今的文名和秦王之尊,天下有識之士,必定聞風而動,趨之若鶩!”
這番話讓在座眾人都有些驚訝。
趙婉兒美眸含笑地看著葉淩雲,滿是自豪,葉芷青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葉淩雲心中一動,忽然有了主意。
他放下筷子,沉吟片刻,朗聲道:“寧老所言,倒是提醒了我。既如此,我便再作一首,權當招賢令的引子吧!”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豪邁與期盼,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吟誦道:
“九州生氣恃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
不拘一格降人才!”
詩成!
刹那間,整個偏廳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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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針可聞!
寧致遠猛地瞪圓了眼睛,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他嘴唇哆嗦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葉芷青端著湯碗的手停在半空,鳳目圓睜,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寧宸軒和陳萱兒更是倒吸一口涼氣,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與倫比的震撼!
嶽飛雖不太懂詩,但那磅礴的氣勢、激蕩人心的詞句,讓他熱血沸騰,隻覺得一股豪氣直衝頭頂!
阿箬眨巴著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奶聲奶氣地問:“娘親,爹爹念的詩很好聽嗎?為什麼大家都愣住了?”
趙婉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柔聲解釋道:“阿箬,這不是好聽不好聽的問題。
你爹爹這首詩……嗯,這麼說吧,整個大乾,能寫出這樣氣魄、這樣意境、這樣直指人心呼喚變革的詩句的人,恐怕……屈指可數!
它足以流傳千古!”
趙玲瓏也激動地接口:“何止千古!這‘不拘一格降人才’!
簡直是石破天驚!打破了千百年來選才用人的陳規陋習!
道儘了小表弟求賢若渴、唯才是舉的胸襟!
這……這簡直是開一代文風,定萬世之規啊!”
寧致遠終於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猛地站起身,對著葉淩雲深深一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殿下!此詩……此詩……老朽……老朽……”
他竟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激蕩,“格局之大,氣魄之雄,憂思之深,求賢之切……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