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的日頭漸烈,將蒼梧郡的每一寸土地都曬得滾燙。
空氣中浮動著水泥的粉塵、新伐木料的清香,還有汗水的鹹澀氣息,混雜成一種蓬勃而粗糲的生機。
安居苑二期的工地上,夯土的號子聲震得人耳膜發顫。
青壯的漢子們赤著膀子,肌肉虯結的臂膀掄起巨大的木槌,重重砸在嵌入鋼筋骨架的水泥地基上,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
工地外圍的木柵欄上,掛滿了“預售告示”的木牌,上麵繪著琉璃窗、青瓦頂、帶排水渠的雅致小院圖樣。交了定金的移民們日日圍在柵欄外,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圖樣上明亮的窗戶,眼中跳躍著對“家”的熾熱渴望。
“老王,你看!那間帶小院的,就是我定的!等秋收賣了糧,再湊點錢就能搬進去!”一個黝黑的漢子指著圖紙,聲音因激動而發顫。
“嘿,還是秦王殿下仁義!這房子,比咱老家地主老爺的宅子還亮堂!”旁邊的人附和著,臉上是掩不住的憧憬。
不遠處的郡衙舊址旁,已是一片更大的喧囂。
巨大的麻布藍圖被高高懸掛,上麵用炭筆勾勒出飛簷鬥拱與方正格局交織的奇異建築——新的郡衙。
葉淩雲負手立於藍圖前,指尖劃過圖紙上清晰的區塊劃分對寧宸軒道:“便民十二曹……戶曹管戶籍賦稅,工曹批工程營造,醫曹防疫治病……百姓有事,不必再層層叩拜,尋到對應曹署,一目了然。”
他頓了頓,指向圖紙中央貫通各處的回廊,“這裡設‘鳴冤鼓’,直通刑曹;那邊設‘陳情箱’,民情可直達中樞。衙門不再是深宮大院,而是血脈暢通的活衙!”
寧宸軒撚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王爺此舉,是將‘民為貴’刻在了磚石之上。隻是……如此通透,恐有宵小窺伺之患?”
葉淩雲朗聲一笑:“光明正大,何懼魑魅?若有人敢在朗朗乾坤下作亂,自有律法鐵拳伺候!”
郡衙隔壁的空地上,飄散著艾草與生石灰的辛香。
趙婉兒挽著袖子,正對著一群工匠匠比劃:“此處設‘急診室’,傷患抬入即治,藥櫃、繃帶、止血散務必觸手可及!隔壁是‘隔離病房’,窗戶開雙層,內層紗網防蚊蟲,外層窗戶可開合通風,務必阻隔瘴氣疫病!”
工匠們聽得似懂非懂,卻見她神色凜然,目光如炬,隻得連連點頭應諾。
陽光透過她額角的薄汗,折射出堅毅的光。
城東的喧囂則帶著一股紙醉金迷的雛形。
巨大的地基已經挖開,葉芷青一身利落的騎裝,站在臨時搭起的高台上,手中折扇指點江山:“此處起三層回廊,琉璃為頂,采天光!商鋪環繞中央戲台,戲班子、說書人、雜耍班子輪番上演!地下預埋陶管,汙水穢物皆從此走,務求乾淨清爽!”
她鳳目掃過底下扛著巨木的熊大,“熊統領,這地基務必打得牢靠!日後這裡一碗冰鎮糖水、一場新編皮影戲,都能讓百姓心甘情願掏空錢袋!”
熊大抹了把汗,嘟囔道:“皇後娘娘,這哪是商場?分明是座小城!俺老熊在雁門關壘的城牆都沒這麼精細!”
熊大哪裡知道,這商場的構思卻是來源於葉淩雲。
葉芷青聽到葉淩雲這個構思,立馬拍案要在蒼梧郡搞一個,這筆錢她出。
如今蒼梧郡的“經濟發展”完全可以建造這種吃喝玩樂一體的商場!
城西的山坡上,一座更為宏大的建築群正在破土。
巨大的青石地基已初具規模,工匠們正按照圖紙搭建梁柱。
這裡是“蒼梧大學”
葉淩雲為蒙學堂畢業生鋪設的進階之路。
葉淩雲站在半山腰的觀景台上,對身旁的工曹主事道:“大學分設三院:格物院授物理化學,探究萬物之理;經世院授律法經濟,培養治國之才;百工院授農桑匠作,傳承實用技藝。三院拱衛中央藏書閣,務求典籍浩瀚如海!”
他指向遠處蒙學堂的方向,“從蒙學堂畢業的學子,可通過考核進入蒼梧大學,蒼梧大學畢業的優者可直入郡衙六曹或者其他地方!”
工曹主事聽得心潮澎湃,卻又麵露難色:“王爺,如此規模,耗費錢糧恐巨……”
葉淩雲擺手:“錢糧之事,自有葉皇後操心。你隻需記住,這裡的一磚一瓦,壘的是蒼梧的未來!”
與此同時,城北一處僻靜山穀中,另一座建築也在悄然成形。
這裡戒備森嚴,高牆環繞,門口懸掛著“格物院”的烏木匾額,字跡遒勁,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院內不見學堂的喧鬨,唯有匠人埋頭打磨精密的黃銅構件,空氣中彌漫著機油與金屬的冷硬氣息。
這裡是葉淩雲寄予厚望的“格物院”。
獨立於教育體係之外,專司火藥改良、機械研發、天文觀測等機密研究的所在。
此刻,幾名工匠正圍著一台初具雛形的蒸汽機原型,低聲爭論著氣缸密封的難題。
蒼梧郡的基建工程到處開花,缺人,非常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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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郡缺人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通過驛站快馬、商隊口耳,飛遍了大江南北。
驛道上,車馬轔轔,塵土飛揚。
北地逃荒的流民,赤著皸裂的雙腳,拖家帶口跋涉千裡,隻為那“日結三文錢,管糙米飯管飽”的活命機會。
江南破產的匠戶,攜著祖傳的锛鑿斧鋸,箱籠裡塞滿對技藝的執著。
更有寒窗苦讀卻屢試不第的士子,背負著簡陋的書笈,袖中珍藏著偷偷抄錄的“淩雲詩”——“九州生氣恃風雷”,那力透紙背的墨跡,早已洇透了粗糙的麻紙,也洇濕了他們不甘沉寂的心。
郡守府的戶籍冊以驚人的速度增厚,寧宸軒案頭的算盤珠子幾乎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