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雪愈發凜冽,如同刀子般刮過葉淩雲年輕卻布滿風霜的臉龐。
他勒馬駐足於一處背風的山坳,目光穿透漫天飛雪,投向遠處那座如同巨獸般盤踞在險要之地、此刻卻飄揚著猙獰金狼旗的大散關。
身後,三千葉家軍黑甲鐵騎,如同沉默的磐石,在風雪中靜默佇立。
每一張被嚴寒凍得發青的臉上,都看不到絲毫退縮,隻有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即將噴薄而出的決絕戰意。
攻打大散關?
這個念頭在任何人看來,都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三千不到的疲兵,對五萬以逸待勞的金國精銳!
更遑論,他們手中那令金軍聞風喪膽的“霹靂火”,經過連番激戰與襲擾,早已所剩無幾!
“王爺……”副將鄭歡策馬靠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和憂慮。
“弟兄們……都準備好了。隻是……我們的口糧已經沒有了,霹靂火也僅剩不到三百枚。此去……凶險莫測!”
葉淩雲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定著那座雄關,嘴角卻勾起一抹苦澀而冰冷的弧度:
“凶險?從踏入北境那一刻起,我們哪一步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哪一步不是凶險莫測?”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心緒。
攻打大散關,自然不是目的。
他的目標,始終隻有一個——將那批從韓家虎口奪食、關乎二十萬葉家軍生死的救命糧草,安全送達禦金關!
“鄭歡!”葉淩雲猛地轉身,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末將在!”鄭歡心頭一凜,肅然抱拳。
“本王命你,即刻挑選一百名最機敏、最熟悉嶺南路徑的精銳!卸甲!易服!扮作流民!”
葉淩雲的聲音低沉而急促,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鄭歡心上。
“你親自帶隊,攜帶本王密信,星夜兼程,潛回嶺南蒼梧郡!務必將信件帶回去!不得有誤!”
“王爺?!”鄭歡如遭雷擊,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與抗拒,“您……您這是要末將臨陣脫逃?!末將誓死追隨王爺!絕不離隊!”
“放肆!”葉淩雲眼神陡然銳利如刀,聲音帶著雷霆般的威壓。
“這不是臨陣脫逃!這是軍令!是關乎我葉家軍未來、關乎嶺南基業存續的絕密任務!比在這裡拚死一戰,更重要百倍!”
他一把抓住鄭歡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聲音卻帶著一種近乎悲愴的沉重:“鄭歡!你聽著!本王此去大散關,名為攻城,實為斷後!為那批糧草……爭取時間!為禦金關的二十萬袍澤……爭取一線生機!但此戰……九死一生!”
“本王若有不測……”葉淩雲的聲音微微顫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與決絕。
“嶺南……不能亂!格物院的火種不能滅!蒙學堂的書聲不能斷!阿箬……她還小!葉家軍的信念,蒼梧郡的未來……必須有人傳承下去!這些信……是本王最後的囑托!是……薪火!”
他將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沉甸甸的信囊,重重拍在鄭歡手中,目光灼灼,仿佛要將所有的希望都注入其中:
“本王能信任的,隻有你了!鄭歡!帶著它,活著回去!告訴蒼梧郡所有人……葉淩雲……無愧於秦王之名!無愧於葉家軍魂!告訴他們……守好我們的家!守好……我們的希望!”
鄭歡看著葉淩雲眼中那近乎燃燒的決絕,感受著手中信囊千鈞的重量,一股巨大的悲愴瞬間淹沒了他!
他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虎目含淚,聲音哽咽:“王爺……末將……遵命!末將……定不負所托!縱粉身碎骨,亦要將信送到!”
他猛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在雪地上留下殷紅的印記,隨即霍然起身,抹去淚水,眼中隻剩下鋼鐵般的意誌。
他不再猶豫,迅速點齊一百名最精銳、最忠誠的戰士,在漫天風雪的掩護下,如同幽靈般悄然脫離大隊,朝著南方,朝著嶺南的方向,義無反顧地疾馳而去!
他們背負的,是葉淩雲最後的囑托,是嶺南未來的火種!
望著鄭歡等人消失在風雪中的背影,葉淩雲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不舍與悲涼。
他猛地轉身,目光掃過身後兩千九百名沉默如鐵的將士。
“兄弟們!”葉淩雲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穿透風雪,響徹山坳。
“糧草已在前行!但金狗完顏麟,絕不會坐視!他定會派重兵追擊攔截!我們的任務,就是釘死在這裡!釘在大散關前!用我們的刀,用我們的血,拖住完顏麟的主力!為糧草爭取三天時間!三天!”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霸王槍,槍尖直指大散關的方向,眼中燃燒著視死如歸的火焰:“此戰,不為求生!隻為斷後!隻為……讓禦金關的袍澤,活下去!讓葉家軍的軍魂,不滅!你們……怕不怕?!”
“不怕!”眾人的聲音彙聚成震天的怒吼,帶著葉家軍特有的鐵血與驕傲,在風雪中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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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葉淩雲眼中爆發出驚人的戰意,“目標——大散關!全軍聽令!出擊!”
黑色的鐵流再次啟動,卷起漫天風雪,如同撲火的飛蛾,朝著那座固若金湯的雄關,發起了決死的衝鋒!
他們要用這三千血肉之軀,築起一道鋼鐵屏障,為那批承載著二十萬生命的糧草,殺出一條血路!
與此同時,禦金關。
寒風呼嘯,卷過關牆,發出嗚咽般的悲鳴。
城樓之上,老將朱劍春身披殘破的玄鐵重甲,拄著長刀,如同一尊飽經風霜的石像,屹立在風雪之中。他渾濁的目光,死死盯著關外金軍連綿不絕、旌旗招展的營盤,臉上刻滿了深深的憂慮與難以言喻的疲憊。
糧倉……快空了。
僅存的糧草,最多還能支撐兩日。
兩日之後,這二十萬葉家軍將士,將麵臨斷糧的絕境!
殺戰馬?那不過是飲鴆止渴!失去了戰馬的葉家軍,就如同被拔掉牙齒的老虎,如何抵擋金國鐵騎的衝鋒?